生活在原始时代的人类,受到自然界的束缚,活动的规模狭小,并没有今日文明人的理解能力和分析能力,也没有够用的发表思想的工具,但是从他们的浓厚的好奇心出发而来的想象力,却是很丰富的,他们以自己的生活状况、宇宙观、伦理思想等作为骨架,以丰富的想象为衣,创造了一系列的创世神话。原始社会生产力水平十分低下,人们面对难以捉摸和控制的自然界,人们不由自主地会产生一种神秘和敬畏的感情,而对一些特殊的灾害性的自然现象,如地震、洪水,世界的存在、还有人类自身的生老病死等等,也无法作出合理的解释,由此人们幻想出世界上存在着种种超自然的神灵和魔力,并对之加以膜拜,自然而然这些原始人类所幻想的东西就在一定的程度上被神化了,神话也就由此产生。原始创世神话可以说是一种理想和幻想的事实,也可以说是建立在有一点点真实影子的幻想故事。它体现着一种原始逻辑的思文方式,而其中不合理的联想能力和想象能力特别的丰富,但是也有不少神话至今仍能给人一种原始、质朴的美感。如:女娲造人、补天,盘古开天地、精卫添海、夸父逐日、鲧禹治水、后羿射日、共工怒触不周山、还有流传的洪水创世神话,这些神话的产生,并不是个人的创作,而是一个民族集团的心理和观念的呈现,是民族集体所信以为真的观念和理想相结合的事实,是受了原始人类集团心理的影响。这种人类共同信仰的产生并不是因为理性的自觉而形成,而是由于原始人类的群居生活,使远古时代的人类思文较为缺乏自我意识,而群的集体意识比较强烈。正是因为这些原始的集体意识,才产生了一系列的创世神话,这种种的神话,也并非能由一个人或者是几个人所独创,而是经过多少世代民族集体指挥磨砥而成的产物。也就是说在这个劳动改造的过程中人类才产生了语言,当人类可以凭借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情,表达对自然和社会的领悟的时候,神话才有可能产生。换句话说,中国的创世神话是由于原始人类在改造自然过程中部落集体的原始意象或所谓集体表象的语言而产生的。
二 创世神话的发展特征
我国的创世神话起源于母权制的氏族社会,如关于女娲造人、补天的神话,精卫添海的神话,以及羲和生日、常羲生月的神话都是有力的证据。女娲的神话是所有神话中产生最早的,不管流传、演变的结果如何,一切有关女娲的神话,由简单而趋向繁复,但是最初流传的女娲神话,总是不能超出母权制氏族社会的繁荣时期。《山海经.北次三经》所记叙精卫添海的神话,神话中所歌颂的坚决与自然作斗争的小鸟精卫,据说是炎帝的小女儿女娃的魂灵所化,炎帝或者是后来的附会,女娃却仍然带着母权制氏族社会繁荣时期尊重女性的印记。
《大荒南经》云:东南海之外,甘水之间,有羲和之国,有女子曰羲和,方浴日于甘渊。羲和者帝俊之妻,生十日。
又有〈大荒西经〉云:大荒之中,有山,名曰日月山,天枢也。……有女子方浴月。帝俊妻常羲生月有十二,此时浴之。
羲和和常羲这两个人都是上帝俊的妻子,是开辟日月的女神,追溯这一神话的起源也是母权制氏族社会的繁荣时期。从母权制向父权制过渡,由于农业、畜牧业的发展,主要的生产、生活资料逐渐由男子所掌握,男子的地位日益升高,终于父权制代替了母权制。这时人们所传述的神或是英雄,就以男性为主了,像追日的夸父、射日的羿、治理洪水的鲧和禹等等都是。神话起源于母权制氏族社会的繁荣期,是以歌颂女性的伟大为其中心内容的,到了父权制氏族社会,神话就以歌颂男性的神或神性的英雄的征服自然、创造发明、或战胜敌人等为中心内容了。由此,我们可以看到一定的历史时期有着不一样的神话内容。神话,是现实生活中一种比较复杂曲折的反映。所以神话既然也反映现实生活那么随着人类历史的进展,那么现实生活的中心内容发生了变化,也会曲折地反映到神话中从而构成不同的中心内容。母权制氏族社会神话歌颂女性的光辉,父权制社会神话赞美男性的伟大,神话的发展过程总是与现实生活的发展过程同步。
在万物有灵观念的支配下,中国远古的创世神话形成了一种自然力量的人格化,把所有超自然的力量都拟人化。在中国的上古时代,英雄传说的命运与创世神话近似,但是在上古时代的中国并没有产生过接近英雄史诗的作品。女娲,在传说中是人头蛇身,王逸在〈楚辞集注〉中写道:“女娲人头蛇身,一日七十化。”“一日七十化是指她化生万物的一般节律,代有人类始祖的性质。关于三皇中的伏羲和女娲为对偶神的说法最初起源于周秦,但在先秦文学中女娲之名较于伏羲要早,
这在《山海经》的《大荒西经》中得到了确认——
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处栗广之野。横道而处。
《楚辞.天问》曰:“登立为地,孰道尚之?女娲为体,孰制匠之?”
许慎的《说文解字》十二说:“女娲,古之神圣女,化万物者也。”
认为女娲是同于盘古那样能化育化生万物的人,而女娲的最大功业也是补天和造人这两件事情,以女娲为中国的创世神还保留着母权氏族社会神话的印迹。
应劭的〈风俗通〉记载说,“俗说天地初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为人;剧务力不暇给,乃引绳泥中,举以为人。故富贵贤知者,黄土人也:贫贱凡庸者,引 人也。”
女娲造人后,又为人类创立了婚姻制度。因此后世把女娲当成婚姻之神。后来在〈淮南子〉中记载了女娲用无色石补天,这些都是古代朴素的中国人通过神话的思文去克服自然以及解释自然现象的表现。女娲是中国最早的造物神,先于盘古神话,具有开天辟地的地位。
直到公元3世纪的三国时代,盘古神话开始出现于文化记载,即(公元222-公元280年)徐整的《三王历记》首次出现。出现了盘古创世神话,盘古一跃而成为世界的开辟者:
“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万八千岁。天地开辟,阳清为天,阴浊为地。盘古在其中,一日九变,神于天,圣于地。天日高一丈,地日厚一丈,盘古日长一丈。如此万八千岁,天数极高,地数极深,盘古极长。后乃有三皇。数起于一,立于三,成于五,盛于七,处于九,故天去地九万里。”
见《艺文类聚》卷一,引吴.徐整《三王历记》
《述异记》云:盘古氏,天地万物之祖也,然则生物始于盘古。
昔盘古之死也:头为四岳,目为日月,脂膏为江海,毛发为草木。秦汉间俗说:泣为江河,气为风,声为雷,目瞳为电。古说:喜为晴,怒为阴。吴楚间说:盘古氏夫妻,阴阳之始也。今南海有盘古氏墓, 三百余里,俗云后人追葬盘古之魂也。
经过了三万优千年孤独生涯的盘古,以他的整个生命以及他死后的身体献给了他用双手开辟出来的天地。盘古神话在世界创世神话中是属于巨人死后尸化万物的类型,这类神话分布于世界各地,再我国的西南民族之间也都有盘古神话信仰的存在,如广陵的盘古庙、又有盘古国等....到了后来,汉民族的统一,吸收了西南各少数民族的信仰并加以融合,最后盘古成为中华民族的祖神,也是中国历史上开天辟地的英雄,这也是女性的开辟神让位于男性的开辟神的迹象。
盘古和女娲的神化,分别代表中国古代南北不同民族之间不同的创世神话,但是这些神话的共同点是都是原始人类解释人类与万物起源的神话,体现着中华民族文化的一种原始意象,是集体创造的产物。反映的是一群集体人们的意识,是这群人们的共同的希望和宇宙观。中国创世神话的共同点是有因不知而通过幻想求知的特点,建立在某种社会集体意识的基础上,趋向于感性思文。这是我们中国的原始人类在不断的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过程所积累起来的,表现了我们祖先改造天地的宏伟气魄。
盘古和女娲在创世神话中是具有典型意义的两个神话英雄形象,他们分别代表了一定历史时期的英雄人物神话色彩,虽然是神话却没有脱离开社会发展的轨道。所以我们可以了解到原始创神话也是随着历史的发展而发展的.它的特点首先是与历史相依相存,在中国有文字记载的历史以前的历史,部分是根据传说,而传 说和神话是交结在一起的如女娲、伏羲、神农、黄帝、夏禹这些古代的英雄和领袖,既是传说中的历史人物,也是神话中的重要角色。其次,是赞美坚韧不拔、自我牺牲的英雄精神。女娲补天、精卫添海、鲧 和 禹相继治水都是很典型的例子。鲧窃天帝的“息壤” 以堙 洪水,结果天帝派人把他杀了。可是鲧的肚子里生出禹来, 继承他的治水大业。禹历尽千辛万苦,治水成功,正是在於它歌颂普通劳动人民的苦干和坚毅的精神。
三 创世神话的对后世的影响
创世神话以故事的形式表现了远古人民对自然、社会现象的认识和愿望,是通过人民的幻想用一种不自觉的艺术方式加工过的自然和社会形式本身”。这些创世神话在后世仍然具有不可估量的文学魅力,大大启发了后世的文学创作。神话通常以神为主人公,他们包括各种自然神和神化了的英雄人物。如女娲、后裔、盘古、共工等。由于生产力水平的低下,尤其是面临着令人敬畏的自然界,个人必须把自 己溶入氏族之中才能生存。神话是把个人和集体联系为一体的一条强有力的精神纽带。原始的创世神话在文系人们的社会性上具有重大的意义,可以使原始人类对难以理解的现实呈现种种的假想性从而宣泄了他们的种种令人不安的情绪。
创世神话是原始先民的一种认知和表达方式,还不能说是自觉的文学创作。但又确实在文学宝库中占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位置,这是因为它的思文中的一些特征也同样出现在文学创作和文学欣赏活动中。相比较而言,文学创作中的象征和情感表达更加主观化、个性化,抒发的是作者的主观情怀,而神话的情感和象征植根于集体意识之中,并带有更多的神秘意味。神话作为原始先民意识形态的集中体现,凝结着先民对自身和外界的思考和感受,包孕着原始人类浓郁的情感因素。这些神话意象在历史中固定下来,通过文化积淀, 在一代代人的心底流淌,并总是不失时机地通过各种形式,在后代文学作品中表 现出来。也就是说,神话对于文学的意义,不仅仅在于它是文学家的素材,更为重要的是,那些自觉或不自觉地运用了神话原型的作品,都可以把作者或读者领 入先民曾经有过的那种深厚的情感体验之中,从而缓释现实的压力,超越平凡的世俗。神话作为原型的意义要比它作为素材的意义更为重要。
荣格说:“一个用原始意象说话的人,是在同时用 千万个人的声音说话。……他把我们个人的命运转变为人类的命运,他在我们身 上唤醒所有那些仁慈的力量,正是这些力量,保证了人类能够随时摆脱危难,度过漫漫的长夜。”可以说,屈原、蒲松龄等作品都体现了神话原型的精髓和力量。当屈原在现实世界中屡遭打击而悲苦无依的时候,他就毅然地转向古老的神话:龙凤结驷,巡游天界,四方求女。归于是神话世界巨大的力量,使他从现实世界中超越出来,支持他的 人格,抚慰他心灵的创伤。同时,由《离骚》所抽象概括的某些意象,由于它深 沉的神话背景和屈原创造性的提炼,而成为一种稳固的神话原型,在中国文学史 上,在一代代作家的笔下传递。而蒲松龄的《聊斋志异》则不仅是将神话看作素 材,而是当成全部的精神寄托,是对这个不公平的世界的厌弃和对神话感情、神话世界的皈依。可以说,屈原、蒲松龄等作品都体现了神话原型的精髓和力量。神话还可以作漫画、游戏影、影视作品的最好的素材。我们应该使中国的先民的想像力得到更多的表现的机会。用新的形式把中国先民的奇思妙想加以发挥,使他们的想象力得到更多的发挥。既然希腊神话可以成为好莱坞电影的题材,我们也应该运用自己的想像力和创造力将我们自己的创世神话变成一种新的文化的产品。
中国的创世神话是人类早期的遗存,是中华民族光辉灿烂的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具有一定的历史文化价值。它绚丽夺目而又纷繁 ,我们不要一味的将它们归入“迷信”,或归入天方夜谈之中。虽然在历史的记载中,它是零星的、甚至是残缺的,但是创世神话中关于自然现象和人类生活是原始先民在社会实践中创造出来的,它的内容涉及自然环境和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包括世界的起源,人类的命运,万物的存在,努力的向人们展示“自然 与人类命运的富有教育意义的意象”。它是我们千千万万个岁月人民口头传承的文化和思文的结晶,它的魅力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