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哈的意外死亡,使人们心理上很难接受。不仅因为伊哈是个善良孝顺的好人,也不仅仅因为他的年纪轻轻,还因为他的突然离去,留下了年老的父母、年幼的孩子和孤苦无依的妻子,这意味着本来就一贫如洗的家庭往后的日子将会更加难以支撑。送埋体时人们为这个不幸的家庭感到悲伤,大人们的神情都怪怪的,就连经历最多、德高望重的马三立老汉也落了泪。清水沐浴过的埋体洁净高贵,要用新毡包裹,但是伊哈家穷得连旧毡也没有,别提新毡了,邻居王老汉就赶紧从自家抱来了一页新毡给伊哈裹埋体。村里人还凑了钱、白面和清油,让伊哈能够体面离世,这是乡邻们最大的善意。
半年后,伊哈的女人改嫁了,一开始还会回来看看这三个儿子,给他们带一些新衣服和令我们嘴馋的食物。但是又过了半年,她自己也凄惨地离开了人世,留下三个儿子和老两口凄惶地过着日子。三个孩子冬天没有什么东西御寒,手脚都冻得直流脓水,村里的好心女人心疼三兄弟,会你一双她一双地接济他们一些旧鞋子。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尽管人们生活在贫穷苦难之中,仍然保持着善良的心地、淳朴的民风,可以体会到其中生命的温暖与人性的良善。
伊哈在的时候他们一家人已经很难吃得上饱饭了,更何况家里的顶梁柱没有了呢?虽然村里的好心人有时会接济,但是这在那个本来就困难的年月里,是解决不了根本问题的。我们不禁想,这一家老小到底是如何生存下来的呢?具体情况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我们在小说中看到,伊哈的儿子不仅活了下来,大儿子还娶上了媳妇。在这里作者的插入了一个很马尔克斯的句子,“那是十几年后吧,伊哈的大儿子已经长大成人,媳妇也娶了”【1】,叙述直接跳到了十几年后,时间上的距离感造成了一种沧桑的人生的况味,一定程度上淡化了伊哈的去世所带来的巨大的痛苦,同时让我们感受到了西海固人民顽强坚韧的民族性格:无论生活多么艰难,都要咬着牙坚持下去。
最初出现的80后作家基本上是在城市出生,作品多为带有都市色彩的青春文学,近些年出现了另一支队伍,即以马金莲为代表的“另一种80后”,他们正视生活的苦难,作品沉稳厚重。而这种80后乡土写作的异军突起与地域对其影响是分不开的。马金莲出生在西海固,这个地方就对她的创作产生了深刻的影响。这样一个缺水缺粮、环境恶劣的地方,人民的生活中充满着苦难,频发的自然灾害,无休止的劳作碾压着人们的生命。而西海固作为宁夏回族自治区的一部分,人民的宗教信仰也十分坚定,严格遵守着宗教教义,崇尚心灵和身体的洁净,宗教的轮回思想更是给了人们面对现世的力量。西海固人艰辛而隐忍地活着,他们像野草一样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世世代代地繁衍下去。都市的快节奏和利益至上使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日渐疏离,但是在这片闭塞的黄土地上,人们的心却紧紧相依,虽有苦难却自有人间大爱。这些对马金莲的创作都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她的小说多是对回民日常生活的描写,正视死亡和苦难却并不消极,清贫,沉静,淡然,氤氲着宗教的洁净的气息,这种沉稳厚重的风格使得马金莲的小说在众多80后青春文学中脱颖而出。
二 眼中的女性
西海固作家群是出于相对落后封闭的环境中,自然没有外界的喧嚣,而马金莲作为其中的一名女性作家,更是以其女作家特有的的悲悯和细腻,对身边的女性投入了极大的关怀,关注她们的生存状况。在《长河》中,作者通过“我”的视角展现了很多女性形象,有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母亲,有意外丧夫而以柔弱肩膀挑起家庭重担的妻子。。。。。。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在现实的夹缝中隐忍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