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论诗性，那么就不得不谈到木心的诗歌了。孙郁在品读了他的诗歌后这样感叹道：“似乎是民国遗风的流动，带着大的悲欣直入人心。”【5】(p7)当我们在赏读木心诗歌时，确实能够直直白白地体会出孙郁所言的“民国遗风”和“大的悲欣”，他的诗歌总是夹带着一股淡淡的古风之韵，而这种古风却又不像孔乙己那样浑身散发着陈旧与酸腐，倒更像是一壶老酒，如同好酒有余味，木心十分擅长为诗歌渲染意境。他的诗歌，突破了虚实的界限，将古代与当下，梦境与现实，哲理与情思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如《JJ》这首诗构建了一个梦境与现实融合的双重世界，新鲜质朴却不流于浅俗，有梦中的那个你，也有在梦中饰演你的那个你，迷离恍惚，将真切的现实体验与虚无飘渺的梦中想象无缝的结合在了一起，含蓄细腻的表达出自己的情思。

在中国古代绝句中有一种十分短小的格律诗，而源自日本和歌的俳句则比此种格律诗更为精简，它只由17个音构成，可谓是世界上最短小的格律诗了。盛行于日本的俳句却在中国却遭遇了冷门，在以俳句写作的作家中，也只有木心可称大家了，特别是《琼美卡随想录》中含蓄蕴藉的俳句更让人赞不绝口。迄今为止，木心还存留在世九千多句俳句，不夸张的说堪称字字珠玑。尽管木心的俳句高产且高质，但细观全体，可以发现他并未严格的遵守俳句的写作规范，他的俳句大多都只有一两句，未有超过三句的，内容上随物赋形，没有字数和标点的限制，也没有局限在古典俳句闲淡寂寥的意境。他的俳句，可以摹物状情，可以探索内心，也可以感悟生命，形似绝句，又似箴言，读之通达晓畅又不失悠长韵味，实乃上品。

三、悲天悯人的人文情怀

在魏晋的狂士精神那里，木心汲取了一种对抗世俗秩序的文化精神动力。在他认为，世上一概的伟大思想在追求灵魂的自由上都是具有相同的默契的来,自|优;尔`论^文/网www.youerw.com 。木心的诗作中常常会出现一些超然脱俗、遗世独立的“大人先生”人物形象，他常常用这些形象来直抒心志，这些形象成了木心灵魂深处人格精神的真实写照。在追求灵魂的自由上木心追随着拜伦、尼采、嵇康和陶渊明，拜伦最后的战死沙场和嵇康刑场抚琴诀别就是远比其诗歌更为震撼人心的一部作品。尽管木心内心深处渴望着那样的自由，但当真正走到“不自由，毋宁死”那一步时，他却无法成为嵇康，他能够承受的只是陶潜式的洒脱与担当。他在给陈丹青等一行人讲学时从来没有提到过自己在时期的那段非人的经历，留下的只有“诚觉世事尽可原谅”[1](p889)这一行诗句，在面对人生的痛苦这个问题上，他拒绝诉苦，也拒绝伤感zhuyi。他既没有像嵇康阮籍他们寄意于饮酒与养生，也没有像庄子那样将主体虚化在自然的“道”上，他从西方人文zhuyi中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求的答案。木心崇尚尼采哲学，但是尼采最终结局是发了疯，有点类似“蜡炬成灰泪始干”，木心只是差了最后发疯的一步，其余的都已完备。或许如果木心同尼采一样也发了疯的话，是不是他的文学生涯就接近完美了呢？就像如果屈大夫最后没有跳入汨罗江，耶稣没有被钉上十字架，也许他们现在的成就绝不会如此灿烂辉煌。我想木心的内心其实是知道的，但是他既没有选择发疯，也选择投江、选择钉十字架，也导致了在他逝世之前人们说起木心时也是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他所要寻找的读者，不是为了看他最后英勇的献身，也不是为了在他的书中寻找颜如玉和黄金屋，他所能感动的，永远只是一小部分人，读者选择他，他也在选择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