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视角源于词人的生理性别,但绝不仅限于此。首先,晚唐词人韦庄生活在一个专制主义中央集权的时代,男性拥有绝对的话语权,这和今人的男性视角迥异,男性社会地位和身份远远凌驾于女性之上,这种时代特征就注定了男性词人韦庄与其词中女性书写对象是不可能居于平等地位的。其次词人对女性进行书写发生的场合往往是歌宴酒席,词中佳人多为歌姬舞女,宾主与倡优的身份对比尤为明显,这层身份关系也直接影响了他笔下女性形象的类别。再者词人特殊的创作背景和个人经历加剧了男性视角中独特的柔情成分。
同样是男性词人,温庭筠的才情在其花间词中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为女性代言心声,但是其词中始终持有对女性的一种客观冷静的情感,保持着观赏的距离。韦庄词的情况更为特殊,一方面他竭尽全力直接将自己与女性角色相融合,努力地还原真实的女性心理,这在著名的《思帝乡》中可见一斑,另一方面他在还原时将女性书写过于主观化,不知不觉中失掉了女性的真实面貌,隐约透露出柔媚词风转变的趋势,因此李冬红在其《<花间集>接受史论稿》中指出:“温庭筠引领了花间词女子闺情的写作,而韦庄引领了花间集男性视角下的情爱主题。”
韦词和温词一样都用代言体的方式发出女性声腔,但他在呈现女性姿态、女性心理、女性情感时,和温庭筠不同,选择突出词人自身男性视角的主观性和抒情性,这使得词人男性潜意识中的女性形象更为复杂,所采用的艺术表现手法更为丰富,于阴阳变调中达到微妙的平衡,产生了一种独特的“双性之美”。论文网
虽然韦词对女性书写有了较大程度的创新,但是男性对女性的认识和理解都是以是否符合男性的需求和审美为前提,于是难免会对女性形象造成不同程度的异化和扭曲,对女性的表达方式实则是男性潜意识的流露。此外,这也使得词人所要表达的真实情感变得模糊和难以解读,词的言情之意中是否掺杂词人的言志之意很难考究。
一、“士大夫”与“伶工”
王国维曾在《人间词话》中说:“词至后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遂变伶工之词而为士大夫之词。” “伶工之词”,指乐工伶人、舞女歌妓、在青楼歌坊、筵席宴会所歌唱表演时的歌词。“士大夫之词”是文人书写个人身世经历,言志慨叹、忧国伤时的作品。温词绮丽香软,多“伶工之词”。王兆鹏先生引入统计学的方法,发现在五十四首韦词中,有十八首之多是以男性为主人公的,而同样是花间词人的温庭筠,则仅有五首是以男性为主人公的。韦词虽不能脱离宴飨酬宾的实用功能,但绝不仅于此,于儿女情长间自书情怀,表现出“伶工之词”向“士大夫之词”转变的过渡时期的特色。
韦庄和他词中的女性,有种“士大夫”与“伶工” 般的微妙情结。“士大夫”与“伶工”恰似词人与词中的女性,他们二者在社会地位上存在着显著的高低贵贱之差异,从来都不曾被置于平等的地位,因此韦庄对于各色各样的女性抱有的情感是复杂多变的,或同情怜悯,或称赞欣赏,或感叹唏嘘,如此一来韦词中男性与词中女性的关系便显得千姿百态。
同时韦庄在用他的男性视角审视这些女子时,采用的叙述视角较之其他词人有了明显的不同之处和创新之处,不单单只是“士大夫”与“伶工”的对立之态。时而韦庄以“士大夫”的眼光审视这群女子,时而又化作“伶工”,似感同身受般为她们发声,或借“伶工”的金缕玉衣、颔首低眉抒发自己的情感。 从叙述视角的不同之处也恰能窥见隐藏在词中的男性潜意识及对女性所抱有的情感态度。 论韦庄词中的女性形象(2):http://www.youerw.com/wenxue/lunwen_15903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