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欧阳予倩的戏剧《潘金莲》描写潘金莲的苦难命运和悲剧追求仅仅是开始。作者的努力在于创造一个压抑的痛苦的潘金莲形象,从而改变了潘金莲的负面形象,使得潘金莲第一次作为一个正面、备受同情的形象而出现。欧阳予倩不仅有意将潘金莲的欲望、通奸、谋杀和其他邪恶的事件作了淡化处理,更重要的是,欧阳予倩详尽的叙写了潘金莲走向邪恶之路的内外动因:外界无形的压抑,以及由之而带来的潘金莲内心的无尽苦闷。欧阳予倩的《潘金莲》与《金瓶梅》相比,思想向前推进了一大步。欧阳予倩将潘金莲的自我冲突与追求外在化、社会化了,从而转换成为人与社会的冲突。在这种冲突中,社会没落的机制带来了人在追求中的悲剧命运。就这样,欧阳予倩首先为潘金莲的拯救模式打开了另一扇门,并影响了后来者。
崇奉力与美,张扬爱与死,是话剧《潘金莲》的主题曲,欧阳予倩对潘金莲的描写具有鲜明的时代精神与反封建意义,与“五四”妇女解放运动一脉相承。欧阳予倩创作《潘金莲》时受到了英国作家王尔德的唯美主义、日本流行的唯美主义文学思潮的影响。潘金莲对武松勇力的崇拜,因热爱武松而宁愿死于武松刀下的献身热情,无不带有唯美主义的倾向。也可以这样说,话剧《潘金莲》的创作,是近代中西文化碰撞、中外文学交流融会的结果。
二、女性宿命般的悲剧命运——何小竹笔下的潘金莲
1963年出生于重庆市彭水县一个教师家庭的苗族作家何小竹,是著名的新锐诗人和小说家,最初以诗歌创作登上文坛,1980年代曾参与“第三代”诗歌运动,是著名的诗歌社团“非非主义”的代表诗人之一。从1995年开始,何小竹涉足小说创作,著有长篇小说《潘金莲回忆录》、《爱情歌谣》及“女巫系列”等大量中短篇小说。他的小说因“具有较强的实验性和先锋性而引起过争议”[3],甚至被一些批评家指责为“低级、下流”。
何小竹小说鲜明的后现代主义特征在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潘金莲回忆录》中体现得最为明显。小说的实验性很强,内容和形式都相当前卫,表现了何小竹的锐气和探索精神。《潘金莲回忆录》采用了虚拟回忆录的形式,以“诗人的笔法”和“凝练的文字”,对《金瓶梅》进行了改写,并“穿错交叉”,将古代的生活和现代的生活相融合,将历史和今天巧妙的结合在了一起。小说《潘金莲》在一方面是对潘金莲这一人物的往事进行回忆,而在另一方面是对马行为代表的一些现代人的日常生活进行描写,以此从“女性性意识”的角度进行解读,揭示“女性在这个世界中永恒的悲剧主题”[4]。
“我在阅读原著时发现,在《金瓶梅》这本书中的女人只有两种生活,一种是嫁为人妇,一种是沦为青楼女子也就是做妓女。总之,他们的存在是依附于男人的。她们不会有自己的生活,更不可能有属于自己的天地。”何小竹在文本中采用第一人称直接叙述,发表看法让自己来传达潘金莲近于宿命般的悲剧命运,表现了他对男权制度下女人命运的关注,以及对男权社会的批判,使作品洋溢着一种人文主义关怀的基调。《旧约•创世纪》中说,上帝先创造了男人亚当,然后取下他的一根肋骨,用肋骨创造了女人。这隐喻了男人创造了女人,女人是依附于男人存在的。正因如此,女人没有历史,或者说女人被剥夺了书写历史和在历史中为自己辩护的权力,而由男人书写的历史被打上了鲜明的性别的烙印,充满了男性的偏见和谬误。在《水浒传》和《金瓶梅》中,潘金莲被扭曲了,她被当做是淫荡的典型,而她的痛苦和不幸却给刻意地回避了。对于这种对潘金莲的严重误读,何小竹忍无可忍了,他要进行反拨,“去除男权意识的遮蔽,从事实出发还原出一个真实的潘金莲来,他在《潘金莲回忆录》中成功完成了这种叙事冒险”[5]。 中国现当代文学中的潘金莲形象研究(3):http://www.youerw.com/wenxue/lunwen_438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