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孤独的母题——人心都是被水围困的孤岛
“一般来说,‘孤独(loneliness)’,是指个人在与他人或社会的交际中主动切断与外部世界的沟通与联系,或感到自身和外界隔绝或受到外界排斥而形成的一种心灵自我封闭状态。”[2] “存在主义大师克尔凯郭尔曾说:‘每个人都是孤独的个体,只有孤独个人的存在才是真正的存在。’”[3]这在“江南三部曲”的人物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和认证。
《人面桃花》中的陆秀米出场时是一个少女形象,她的孤独,在很多地方都有所体现。首先表现在家庭关爱的缺失。秀米的父亲陆侃一心追求桃花源,整日将自己禁锢在阁楼中。秀米从小就是缺少父爱的,因此她对父亲临走之前突然流露出的温情本能地抗拒。同时秀米和母亲的关系也很微妙。秀米葵水初至,这种私密之事她想询问的对象却是父亲的小妾翠莲,她首先就将母亲排除在外。后来秀米还隐约察觉出母亲与张季元的关系不同寻常,母女的隔阂感非常明显。这与同是写人性孤独的残雪的人物形象不同。残雪的代表作品《山上的小屋》中的家庭人物之间的关系也是十分恶劣和隔阂的,“我”处在孤独和绝望当中。但这种家庭关系的形成是因为家人们总想窥视“我”的隐私(抽屉)。“我”因为这种无处不在的监视而将自己封闭起来,无可避免地孤独。而格非笔下的秀米,她孤独的来源却是因为缺乏家人的“监视”,每个人看顾的只是自己的内心。
其次表现在对爱情的抗拒上。她对张季元这样的陌生异性是十分抗拒的,她害羞、别扭、封闭。多年来,她只是活在自己孤独的世界里,当面对突然闯入的“异类”时,她注定了要慌乱不堪。他们之间唯一一次正面的感情萌动是在陈家小院中的对话,但张季元革命的身份让这段朦胧的感情戛然而止。张季元死后留下的日记,对秀米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震动,“她还从来没有和一个人赤裸的内心挨得那样近”。[4](p93)这也许是孤独的秀米第一次探寻别人的心。
革命后的秀米并未改变自己孤独的命运,她试图借乌托邦这个梦想的力量突围孤独时,承受的却是一次次精神上的溃败。她在普济聚集人马,成立自治会,修水渠、办学堂,但村子里的人对此却十分抗拒,宁愿等死也不愿在她的自治会治疗。秀米的革命也遭到了背叛,自治会成员一个个地背叛了她,携款逃逸、将学堂席卷一空。可见,在秀米的一生当中,她的情感与理想都处于一种“监视”缺失当中。最终与喜鹊的相守,也仅仅获得一种心灵上的宁静,而她的内心,始终是一座孤岛。唯独走进秀米内心的,应该是那个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缺失的母爱的韩六,在岛上给了秀米母亲般的关爱。但最终,韩六的失踪也在一定程度上寓意了秀米精神孤独的连续性和注定性。
《山河入梦》中的谭功达身上沿袭着母亲的命运,心中总是想着社会主义新农村的桃源盛景,他想要建立人民公社,加紧新农村建设的步伐……然而他现实的遭际却是被撤职和开大会批斗,因为他在普济修建的大坝被洪水冲垮,淹死了人。尽管是这样,他还在想着他的桃源梦。在牢中,他也在写信给各级政府,附上“梅城规划草图”。可以说,谭功达至死也没有忘记自己的理想。他一辈子在自己的人生道路上孤独地前进,没有人能够理解和支持他的梦想。“格非说:‘谭功达(和母亲秀米)不一样,他是一开始就参加了革命,革命的理想混杂乌托邦的幻影。他似乎应该是了解这个社会的,但是他又确实始终不知道世界真相。在那样的社会现实里,他虽然有一点权利,但本质上是柔弱的,这是天性的柔弱,也是理想对现实的柔弱。他既愚钝又善良。’” [5] “而这样的弱者,置身于那个弱肉强食的荒诞社会里,只能体会着自己梦想与人生的孤独和荒诞。” [6] 源-自-优尔:,论'文'网]www.youerw.com 论格非“江南三部曲”中人物的孤独特质(2):http://www.youerw.com/wenxue/lunwen_5714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