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孔孟“言尽意”观点相对立的是道家老庄的“言不尽意”论。老子在《道德经》中就说“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强调“道”是一种虚静,是需要去悟的,带有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道。同样,庄子也认同老子“道隐无名”的观点,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无始曰:“道不可闻,闻而非也;道不可见,见而非也;道不可言,言而非也!知形形之不形乎!道不当名。”(《庄子·知北游》)[4](P350)
庄子在坚持“道不可言”的同时更是提出“可以言论者,物之粗也;可以意致者,物之精也。”(《庄子·秋水》)[4](P247)表达了“道”的不可言。此外,庄子在“轮扁斫轮”的寓言中,用技艺精髓的不可言传说读书之事。借轮扁之口,称:“君之所读者,古人之糟粕已夫。”[4](P205)认为书本是传达思想的工具,但意义又是有限的语言难以尽述的,而世人却以为读了圣人的只言片语就可获得其所传达的意义,这是十分可悲的。可见,庄子在此更重视的是语言之外所传达的深远意蕴。因而提出“得意忘言”说:
荃者所以在鱼,得鱼而忘荃;蹄者所以在兔,得兔而忘蹄;言者所以在意,得意而忘言。(《庄子·外物》)[4](P444)
需要注意的是,这里的“忘言”并不是对语言极端的摒弃,而是将重点放在“得意”上,“言者所以在意”,目的是为获得更为广阔的“意”,因而提出要冲破“言”的樊笼而丰富“意”的无穷。
(二)魏晋玄学的言意之辨
魏晋是士族制度社会,腐朽的社会阶级背景使得魏晋文坛呈现一种逃避现实,追求形式主义的空虚之状。由此,清淡玄理的风气更为盛行。老庄超然物外的思想便为之所承袭,糅合清淡高妙的玄理,形成一股玄学之风。“言意之辨”在这一阶段得到了更多的关注,论争取得进一步的发展。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王弼的“言不尽意”论。他沿袭了庄子的思想,从玄学角度再次阐发了“得意忘言”说:
夫象者,出意者也,言者,明象者也。尽意莫若象,尽意莫若言。言生于象,故可寻言以观象;象生于意,故可寻象以观意。意以象尽,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周易略例·明象》)[2](P437)
王弼在“得意忘言”基础上强调“尽意莫若象,尽意莫若言”,肯定了“言”与“意”之间“象”的作用。强调若想“得意”则需“忘象”、“忘言”,进一步突出“得象而忘言”、“得意而忘象”中心理论,完善了庄子的“得意忘言”说,也更通俗易懂。这种从接受者角度反向思考的模式难能可贵,对后世亦有深远影响。汤用彤先生就曾说:“吾人解意要当不滞于名言,忘言忘象,体会其所蕴之义,则圣人之意乃昭然若见。”[5](P22) 并肯定了王弼的“得意忘言”对于汉代经学向魏晋玄学转变的重大意义。
和当时主流思想“言不尽意”论相抗衡的“言尽意”论代表人物是欧阳建。他自称“违众先生”,在《言尽意论》中做出了详尽的阐述:
诚以理得于心,非言不畅;物定于彼,非言不辩。言不畅志则无以相接,名不辩物则鉴识不显。系其所以,本其所由,非物有自然之名,理有必定之称也。欲辩其实则殊其名,欲定其志则立其称。名逐物而迁,言因理而变,此犹声发而响应,形存而影附,不得相与为二矣。苟其不二,则言无不尽矣。吾故以为尽矣。[6] 接受美学视域下的言意矛盾初探(2):http://www.youerw.com/wenxue/lunwen_6534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