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作家,就要有着“为艺术而受苦”的准备。福楼拜就具有那种和自己笔下的人物共患难的品格,以至于“他们所遭遇到的一切,作家本人也都如同身受。”大家都知道,福楼拜在描写艾玛·包法利服毒自杀时,觉得自己身上也出现了中毒的种种征兆,以致跑去请医生急救。”“福楼拜是个名副其实的受难者。”帕乌斯托夫斯基宣称正是这种受难的精神才得以使他写出好的作品,整天只知道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享乐的贵公子是不会体会到人民的苦难、不会产生能使人感同身受的使命感、也同样很难写出令人惊叹的作品出来。
一个作家若不能使人们的视力增添哪怕些许的敏锐,就不能算是一个作家。但一个人之所以成为作家,并不仅仅由于心灵的召唤。我们大都是在青年时代能听到心灵的声音。那时我们的感情世界生气蓬勃,还没有什么摧残过这个感情世界,没有将它肢解成碎片。而到了成年时代,除了自己心灵的召唤声外,我们还能清晰地听到另一种强有力的呼唤,那就是自己时代的呼唤、甚至是来自全人类的呼唤。
理解了生活,理解了自然,理解了艺术与美,理解了人,才能理解帕乌斯托夫斯基在《金蔷薇》的开篇引用的那句话——“文学不受衰亡这种规律的制约。唯独文学是不朽的。透过阳光的年轮,我看见深沉黝黑的泥土上迎风歌咏的蔷薇花上的流金
苏联卫国战争前,帕乌斯托夫斯基在莫斯科高尔基文学研究所散文讲习班讲授写作技巧和心理学有十余年之久,授课内容十分丰富,但既未印成讲义,也未速记下来。帕乌斯托夫斯基遂决定将其写成书,题名《铁玫瑰》。这一书名取之于乌克兰流浪歌手奥斯塔勃的经历。这位歌手曾用铁打了一朵玫瑰花。可是他刚刚着手写这部作品,卫国战争爆发了,写作因之中断。直到五十年代,帕乌斯托夫斯基才重新开始此项工作。其时关于铁玫瑰的故事,他已写进了自传体小说《一生的故事》第一卷《遥远的岁月》,作者便调整了原先的写作计划,将此书易名为《金蔷薇》。以上便是《金蔷薇》一书之缘起。
《金蔷薇》每篇分别以诗情画意的笔触阐发一个或若干个有关文学创作的问题,并无情节上的依存性和连续性。这有一条红线似磁石一般贯穿全书,将所有章节凝聚成一个严密的整体。这条红线便是以本书书名《金蔷薇》所象征的作家对文学事业、对祖国、对人民、对大自然、对生活的爱和对美的锲而不舍的追求。作者认为真正的文学作品无不是以此为出发点的。
然而,这部作品的最大的艺术特点就在于,这部探究艺术创作过程的书不是用抽象、思辩的理论语言写成的,既不是文学理论研究,也不是文学创作指南,而是以一个艺术家的审美眼光,对作家的劳动过程做出独特的审视。
《金蔷薇》虽然谈论的是艺术家从事艺术创造的过程,探讨的是作家劳动的特征、规律、经验,然而可以发现,这一切都蕴含着帕乌斯托夫斯基的情感追求和审美理想。他向往一个珍惜艺术价值的社会,向往生活中那点点滴滴的瞬间的美,他力图唤起人们对幸福、对美的渴望,并激励人们去追求人、自然、艺术高度和谐的社会。对艺术创作的细致而独到的审视,是为了唤醒人们身上对美的感悟力,是为了赋予人们想象的翅膀,从而能够发现并创造生活的美。因此,《金蔷薇》里体现出来的是帕乌斯托夫斯基作为一名艺术家的独特的文化操守和人道主义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