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到底中的历史。道德与权力

2014年托尼奖“(TonyAward)和纽约戏剧委员会奖“(DramaDeskAward)这两个美国最重要的戏剧奖项几乎同时于6月初揭晓,最佳戏剧奖“和杰出戏剧奖“由罗伯特?申堪(RobertSchenkkan,1953―)创作的一路到底(Allth论文网eWay)摘得。申堪曾经在1992年以一部美国西部拓荒史的史诗剧三部曲肯塔基周期(TheKentuckyCycle)获得普利策戏剧奖。一路到底也是申堪的一部新历史剧,它再现了美国20世纪60年代最动荡的一年,见证了肯尼迪遇刺后林登?约翰逊(LyndonJohnson,1908―1973)就任第36任美国总统并通过民权法(50周年纪念)以及美国介入越南战争等重大事件。本文试图通过分析申堪的这部新剧,揭示申堪一贯的创作主题和意图:现实历史背后的道德操守与政治权力之间的巨大差异,以及因此而暴露出的历史真相的丑陋。

一。历史:血腥故事与隐私重述

1953年罗伯特?申堪出生在北卡罗来纳州教堂山小镇,后来以优异的成绩获得了得克萨斯大学戏剧专业学士学位和康奈尔大学的戏剧艺术硕士学位,是颇有威望的剧作家。电视编剧和演员。从1990年开始,申堪开始专心于写作,创作了十多部长剧,包括肯塔基周期(TheKentuckyCycle,1991)和偷梦人(TheDreamThief,1998)等。其中,代表作肯塔基周期于1992年获得普利策戏剧奖,被很多评论家称为20世纪最后二十年中最好的戏剧“。

肯塔基周期分为两个部分,由9个独幕剧组成。整部戏长达6小时,由20个演员完成70余个角色的表演。这组系列独幕剧讲述了西部坎伯兰高原上爱尔兰裔塔尔布特。罗文和黑人比格斯等三个家族在两百多年间的争斗与纠葛,故事将家族间的恩怨与美国历史上的西进运动。独立战争。美国内战。20世纪20年代的矿工工会运动。50年代的民主运动以及朝鲜战争串联在一起,最终在一片动荡萧条的1975年结束。第一部剧作以历史的视角展示美国西部开拓时期的惨烈情景,肯塔基的开拓者们道德败坏,对印第安人及黑人,甚至同族人采用强占。杀戮。欺骗。强奸和奴役等卑劣手段,只为土地与财富以达到自己发迹的目的,演绎了一段鲜活的血与泪“的西进历史。第二部剧作反映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两大家族为开矿采煤而纷扰不断,导致工人罢工,罢工因出卖和背叛而失败,工人领袖遭枪杀,大批工人由于矿井塌陷得不到及时救援而死亡。最后一部,在原罗文家附近正在兴建医院,人们发现了由鹿皮包裹的小女孩干尸,后被证实是两百年前开拓者罗文家族的暴行,他们杀死了女孩,在那时女孩被认为是不能干重活的和不需要的人,因此被早早地清理了。就这样,剧作将美国历史的阴暗面以触目惊心的方式联系在一起,呈现在观众面前:屠杀土著人。投机致富。战争杀戮。资源掠夺。工会与资本家的残酷斗争以及后来的相互勾结。正如美国著名戏剧评论家迈克尔?拉布朗克所言:申堪的肯塔基周期是美国口传历史最佳例证之一,这是美国人不喜欢谈及的过去,即美国历史上如暴力。种族主义和家庭暴力等隐秘和丑闻。“[1]

申堪认为,如果过去和现在没有联系,那么行为就不会有后果,如果行为没有后果,道德也就是不存在了“[2]。他用史诗般的意境。极简抽象的舞台布景和极具张力的人物对白呈现鲜为人知的隐秘历史,使得观众更加清醒地面对过去,认识自己的历史。经过时间的冲刷,后人得到的历史不过是经过编辑或者重述的故事“,申堪正是在努力还原历史的真实和残酷的一面,即被人粉饰和忘怀的不道德和血腥的历史。

二。约翰逊:政治权力和道德沉沦

申堪选择了约翰逊总统这个美国历史上复杂而争议很大的人物为主角,并以那个给美国带来重大转折的1964年为背景创作一路到底,近20名演员扮演多达50多个人物。历史剧创作是申堪擅长的,在剧中他重申了美国戏剧关注社会。关注历史的道德意义的主张,这次他在正史中发微探幽,把道德与政治和权力结合起来一起审视,再现那段风起云涌的历史及其背后不为人所知的一面。肯尼迪遇刺后的混乱局面让毫无准备的约翰逊成了意外总统“,他重拾信心,收拾残局,把自己多年练就的政治手腕和不道德的隐秘的手段悉数用尽,软硬兼施,尤其是在国会通过民权法之前,他稳住自己的阵营;多次会见马丁?路德?金等黑人领袖,暗中要求其进一步组织社会抗议活动,大造声势;对敌对阵营他采取近乎卑劣的手法,拉拢。分化和瓦解他们。经过几个月的争论。协商和较量,冲破了层层阻挠,国会通过了民权法。但其结果是三名黑人民运领袖在密西西比州遭暗杀,造成爆炸。暴力和种族冲突等事件接连不断,几年后马丁?路德?金遭暗杀。剧作充分证明了他复杂的个性。

约翰逊听信了国防部部长麦克马纳曼编造的理由,在德克和古德瓦特等一批狂热激进派议员支持下,在东京湾(即北部湾)制造美国海军与越南军队的事端,并向公众和国会撒谎,迫使国会通过决议,扩大战事,一步一步将美国拖入越南战争,铸成美国历史上一场巨大的灾难。同年11月,迎来了总统大选,约翰逊以同样的手腕和方法以压倒多数的选票击败对手阿拉巴马州州长也是南部保守派阵营的华莱士而当选。

为了消除种族主义思想,能让黑人和其他弱势群体与白人享受平等权利,分享美国的资源,约翰逊任总统后,积极主张伟大社会“的自由主义社会改革理念,进行医疗和教育改革,通过选举权法等。随后美国政府对黑人等少数族群和女性实施了一系列优惠和照顾的特殊政策及法令。从此广大少数族裔在教育。就业和福利等方面开始得到全面优惠和照顾。但同时随着开支迅速飙升和南方保守派的反对,约翰逊又将美国推入战争,社会动荡不安,因而他声名狼藉,在1968年任期结束时,他黯然放弃了连任竞选。申堪选取了1964年这一特殊的时期和复杂而神秘的约翰逊,翻阅了大量书面资料和录音录像,以戏剧形式还原历史真实的面目。戏剧主要围绕民权法和是否进行越战的斗争展开,故事紧张,层层推进,充满谋略和奸诈。政治权力和道德操守成为矛盾的两端,约翰逊是这一矛盾体最理想的代表,他是心狠手辣。聪明睿智的政治权力操盘手。约翰逊是美国总统中最具争议的人物,历史学界一直围绕着他争论不休。中国学者王安庆这样评价约翰逊:一名高深的政治家从权力顶峰走向了自我毁灭,一个稳固的政权在一系列超常政绩的冲击下支离破碎,一个超级强权与正在现代主义边缘斗争的人民发生冲突而最终精疲力竭。……有人高度赞扬他;有人批评他所提出来的理念,也有人一直在为他高尚的理念大唱赞歌;有人说约翰逊是一个冷酷无情。愤世嫉俗。专横跋扈的独裁者。“[3]因此,他被美国桑塔克拉拉大学法学教授埃里克?古德曼称为:林登?约翰逊式悲剧。“[4]就约翰逊本人而言,申堪坦言:人们看到政治就像香肠制作,都要经过激烈斗争才能塞进去,而且就像选举权法,时间一长就受到危险(破裂)。香肠制作是丑陋的,但约翰逊没有美化它,我认为他很喜欢这样。“[5]在谈及该剧的创作意图和剧作主题时,申堪曾言:我不需要简单的回答,对廉价的解释模式也不感兴趣,我要让观众自己对所见有所思,还要思考权力与道德的问题。“[6]

三。隐射:保守政治与战争道德

一路到底在很大程度上与申堪以前的戏剧主题和创作意图是一致的,早在肯塔基周期中,他就严厉批判了道德败坏的早期西部开拓者和历史上不道德的企业主和利己主义者。该剧在美国也引起争议:历史剧的改编尊重事实到何种程度?是否允许改变历史真相以适合编者意图或者迎合观众甚至官方的意志?然而,一路到底至少在保守主义抬头和为战争制造借口等两个方面在隐射当今美国的政坛,其一是具有保守主义色彩的茶党“运动此起彼伏。当今许多茶党“人扛民生“大旗,却行民粹主义之实,因为众多成员为具有保守主义思想的白人。在纳什维尔的茶党“大会上,前科罗拉多州众议员汤姆?坦克雷多称,奥巴马之所以能当选总统,全赖那些不会讲英语的选民,因为人们投票之前没有进行公民文化程度测试。诸如此类有歧视少数族裔之嫌的发言连连获得喝彩,很多人的观点带有极端民族主义色彩;其二是制造假证将国家引入战争,过去的伊拉克战争就是一个例证,子虚乌有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反恐“等成了发动战争的借口,背后却包藏着不可告人的别有用心。还有入侵阿富汗和利比亚等,结果,不但给美国普通士兵带来深重灾难,还让伊拉克。阿富汗和利比亚等国家动荡不安,无辜平民因此伤亡无数,流离失所。

这部近3个小时的一路到底首演于2012年,剧作架构和创作理念颇似莎士比亚历史剧:某个历史时期最高统治者的重要政治事件和人物的复杂性。2014年进军百老汇,到获奖时已经连演300多场,成为今年最成功的戏剧。曾主演热播电视连续剧绝命毒师(BreakingBad)。善于扮演善恶结合的复杂个性人物的著名演员可兰斯顿把约翰逊演活了,著名演员弗兰克?里佐评论道:让约翰逊。本剧和可兰斯顿如此引人入胜的是分裂身份的美国个性:积德行善的梦想家vs做生意的实干家。“[7]

申堪决心完成约翰逊三部曲,目前第二部伟大社会即将由西雅图剧目剧院演出,继续约翰逊伟大社会“的理想,关注他实施医改。贫困儿童受教育。食品税计划。选举权法案和公平住房法案等,更多地讲述越战升级并深陷泥潭。像肯塔基周期一样,这部约翰逊三部曲有了一个上好的开局,值得人们期待。

一路到底中的历史。道德与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