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和狗》是一篇短篇小说,关于故事的发生地点没有做任何介绍,但莫言所有的文学作品其实都是他对童年记忆的记录,所以可以说《木匠和狗》的故事就发生在高密东北乡。莫言姓管,他的爷爷就是一个木匠,但小说中的管大爷不是一位木匠,而是讲故事的人。虽然是一篇短篇小说,但惯常出现了莫言小说的许多意象:凶恶的狗、饥饿的人、高粱秸,这些几乎组成了莫言童年的全部记忆。高密东北乡与沈从文的湘西世界不同,它不是诗情画意,山川秀丽的世外仙境,而是一个土壤贫瘠,环境闭塞,在困难时期更加雪上加霜,缺衣少食的困境,在莫言笔下源^自·优尔·文.论,文'网]www.youerw.com,故事的发生地永远是饥饿的,困顿的,紧张的,充满粗粝的质感,是一种泥沙俱下的复杂。莫言也坦诚:“一个作家的特殊性是最重要的,我笔下的农村是特殊的,但我写的城市生活却无论如何比不上那些土生土长的城市作家,是一些很一般的东西,所以尽管生活在城市,但我还是更愿意写农村。”[2]而莫言所指的“农村”就是他童年的归宿“高密东北乡”。
二、同一叙述对象不同手法
《边城》中的“黄狗”贯穿全篇,对它的描写篇幅非常多。沈从文先生其实对“黄狗”寄予人的尊重,在开篇就非常正式的提到——“这人家只一个老人,一个女孩子,一只黄狗”[3](p3),还有“他唯一的朋友为一只渡船与一只黄狗,唯一的亲人便是那个女孩子”[4](p4)。表露出在老人和翠翠心里是将黄狗看成家人的,沈从文采用白描的手法,寥寥数笔勾勒出“黄狗”的形象,不做过分渲染,与“黄狗”本身单纯质朴、忠诚善良的品质相呼应,与老人和翠翠寂寞的生活相映照。全篇类似的语句非常之多,不对“黄狗”作过多修饰,完全忠实于“黄狗”的真实状态。采用白描手法,使行文洁净单纯,这也更符合《边城》的整体基调。一个年迈的老人,一个年幼的女孩子和一只忠诚的黄狗,更能让我们信服建立在老人与翠翠深厚情感基础上的整个故事,这似乎已经注定是一个悲凉的故事。正如汪曾祺所说:“《边城》是一个充满爱与温暖的作品,但是后面隐藏着作者很深的悲剧感。”[5](p32)
《木匠和狗》中莫言把狗拟人化,干脆把狗当成人来写,“黑狗”的出场就十分特殊,“李大个子早年死了女人,再也没有续弦,好多人上门给她提亲,都被他一口回绝。大家都猜不透他的心思。他养着一条公狗,黑狗,真黑,仿佛从墨池子里捞上来的。都说黑狗能辟邪,但这条狗本身就带着邪性。去年冬天,我去赶柏城集,亲眼见到过这条狗东西,蹲在李大个子背后,两个黄眼珠子骨碌骨碌转悠,好像在算计什么。”[6](p14)“黑狗”的出场就有一股子阴森可怖之气,“黑狗”完全就是一个人,把动物当成人写,在莫言的《生死疲劳》中有更加彻底的体现。《生死疲劳》大量运用动物自述法,而《木匠和狗》选择了重点突出法,直接了当地表明“黑狗”的与众不同,使“黑狗”的形象一目了然,特点突出。之后正式展开“黑狗”的故事,这条“墨池子里捞出来”的黑狗不但能说话,能拖着高粱秸丈量木匠的身体,能根据木匠的身长挖坑想要埋葬木匠,还能有预谋的想要报仇杀死木匠,所有这些都是采用了拟人的手法,被莫言棱角分明的笔触描写出来之后,有一种神秘惊悚氛围。通篇小说读下来,“黑狗”给读者的阅读体验和《边城》中善良聪明的“黄狗”完全不同,“黑狗”是邪恶诡谲的角色,使《木匠和狗》更像是一个寓言。小说是揭示矛盾的,寓言是探讨真理的,现实与虚构,矛盾与真理,在《木匠和狗》中得到了完美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