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印象之六:宅。有数据统计告诉我们苏州古宅数量高达270处,195处为庭院,故宅多数为名人故居。“如果说,每一个城市都有自己的灵魂,那么,苏州的灵魂,就是小河、民居、园林、古塔有机的统一。”[6]
二 平淡安逸的苏州小巷市民
苏州市民有着淡雅闲适的生活趣以及超脱的禅的人生智慧。这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其一,苏州人的性格是喜闲不喜争的。“闲”乃国人的生活哲学。闲不等于“老歇着”,而是说无论是做任何事情都要从容,都要笃定。它有一种独特的风度。以前的苏州格局不大但人的生活却并不局促,皆因这个“闲”字打底。相传寒山寺的两位高僧寒山和拾得有一段对话:“古今多少人,哪个活几千?这个逞英雄,那个做好汉。看看两鬓白,年年容颜变……也不论是非,也不把家办。也不争人我,也不做好汉。骂着也不言,问着如哑汉。打着也不理,推着也浑身转。也不怕人笑,也不做脸面。儿女哭号号,再也见不得。好个争名利,须把荒郊伴。他看世上人,都是扯精淡……”苏州人以这段古话为傲,这是千古流传下来的话语,“苏州人是喜欢这样的,老张说,弄点花花草草,在园里吃吃茶。是的呀,邻居说,苏州人喜欢安逸的,喜欢太太平平蹲在屋里,不与人家争长短。”[5]p45苏州人也是虔诚的。有的时候烧烧香,拜一拜菩萨;老人若离世了,定要做法事,不但要找僧人念经,而且举家还要去寺庙坐上一天念经祈祷。
其二,苏州人的生活习俗也是非常讲究的。“小巷十家三酒店,豪门五日一尝新”,苏州人很有口福,晓得过日子。比如苏州人吃菜。其吃菜不但对精细度的要求很高,而且很注重诗情画意,比如炒菠菜命名为“红嘴绿鹦哥”;再比如油煎豆腐称之为“金镶白玉板”;还有将冬瓜挖空以后把火腿和冬菇放进去便为“白玉藏珍”;用西瓜蒸鸡呢,就是“翠衣匿凤”。苏州人喝茶那也是极讲究的,随便走进一家茶馆,泡一壶茶,那个紫砂壶不能算是很上等的上品,却是很细腻的,很有道的,喝着茶,是那么的悠然自在。
其三,看戏听书为苏州人的独特文化生活。苏州评弹为多数苏州人的茶余饭后活动,它为评话与弹词之总称,用吴语方言进行讲说,和曲艺说书在实质上为一种艺术模式。它产生并流行于苏州及江、浙、沪一带。评弹的历史悠久,清乾隆时期已颇流行。茶馆是一个可以唱戏的地方,有一个舞台。“一个妇女走过这里,又唱戏了,她说。每天都唱的,坐在台阶上的老人说。日子真是好过的,妇女说,吃吃茶,听听戏……”[5]p3这座茶馆设于一处老宅之中,老宅被叫做知音轩,季小玉是其主人。“季小玉从前也是唱评弹的,她后来倒了嗓子,到街道上做了干部。季小玉仍然是喜欢评弹的,到底是从小学起的,季小玉说,丢不掉的,几十年以前背的词,到今朝仍然记得的。”[5]p7
此外,苏州还有另一群比较特殊的人群——文化老人。“这个群体在范小青的作品里非常常见,而且数量还很庞大,所谓文化老人指的是具有过去的文化身份,这类人群章显着稀缺文化,自他们身上能够看到辉煌的历史,在历史的推动下,这类人群的生存状态非常的被动,无论是对于古城的拆迁,还是对于城市的变更,这类人群有着最深的感受,他们很难适应。”[7]钱老先生原来在大学里教书,是有学问的,后来在书上看到豆粉园便来看看,一看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每天都来。“钱老先生拄着拐杖过来的时候,西晒的太阳总是落在大门的门楣上,老先生推开半掩的门,门是黑漆的,是沉重的,门柱在门臼中吱吱呀呀地响着,钱老先生用手去抚摸门面上突起的圆圈,他拍打一下古铜的门环,有一点沉闷的声音”。夕阳西下,古老的斑驳的大门,幽静的园林,再加上步履蹒跚的老人,相互映衬,意境深远。同时作家还借钱先生的口道出了园林的典雅诗意,“园名:进思尽忠,退思补过——退思园;红豆残啄鹦鹉粒——残粒园;知足不求全——半园;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沧浪亭。轩亭楼阁:《周易》乐知天命——知乐堂;杜甫‘层轩皆面水,老树饱经霜’——面水轩;《爱莲说》香远益清,亭亭净植——远香堂。还有对联:明月清风本无价,远水近水皆有情;素壁有琴藏太古,虚窗留月坐消宵;四壁荷花三面柳,半潭秋水一房山。”信手将天下诗句拈来置于这里无不恰到好处,这是钱先生的评价。钱先生如同这些园林老宅一般,富有浓厚的文化气息和历史底蕴,他不愿与儿女离开这里,宁愿在姑苏城寂寞孤独的老去。很久之前老张为豆粉园的看守,很多人来看过小园,他们来了走了,只有老张守在这里。老张常常想人们已经忘记他的存在。来往的人群来了又去,唯独不变的是这里的风景与自己。就像园里的树叶,落在地上,与泥土烂在一起。在当下社会境况中,这类老人是处于退场的境遇中,他们难于获得更多的话语权力。很多时候,他们在奋力争取,在古老记忆里驻守过去,遥望过去,在这样的努力和挣扎中,文化来到了世人面前。他们如苏州的小巷、园林一般,在以一种默默但坚贞的方式讲述着自己,风风雨雨,暖暖寒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