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库切小说耻中的主体间性美学思想
中图分类号:I106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5312(2014)26-0073-02
20世纪西方哲学发生了渤?桑田般的变化,现代哲学展开了对主体性的批判,并建构了主体间性的理论。相应的,以哲学为基础的西方美学也自然而然地由主论文网体性美学转向主体间性美学。与以往一元主体,二元对立的主体性不同的是,主体间性消解了这种模式,它超越了主体,不再把世界看成是实体。客体,而是看成另一个主体,考察并研究主体与主体之间的交互关系。主体间性美学既是对主体性美学的一种反拨,也是对工具理性主义和社会现代性极端发展的合理批判,它讲究事物之间的交往和对话,以审美的态度观照社会人生。而以殖民历史为背景的小说耻就是颠覆了主体性的中心地位,冷峻地批判了以主体征服客体的极端方式对待世界,深刻地暗含了以同情。理解的审美方式进行种族间和平对话。从而消散了在后殖民时期南非所面临主体性困境的氤氲,使得隐匿在小说背后的主体间性美学思想熠熠生辉,体现了对人生存的终极关怀。
作为具有混杂身份的南非作家库切,他将小说耻放置在种族隔离政策刚刚消除后的境况中进行抒写,让我们看到了曾经遭受殖民压迫与凌辱的南非是怎样打破属下的沉默发出自己真实的声音,推翻白人主体性地位,从而夺回话语权规复黑人尊严的。但是反思黑人对白人的成功反扑,将自己从边缘拉回中心的做法依然是一种殖民主义行为的复制。只是曾经的主客体倒置了,黑人主导了南非,成为了新的主体,而白人则不得不被边缘化成为他者“,事情没有任何本质上的改变,两种文明。种族之间依然是殖民与被殖民。奴役与被奴役的二元对立关系,南非依然身陷无限循环的殖民轮回中等待救赎。而作者正是在看到了这种主体性的困境后,以隐喻的方式给洞穴“中的南非人民带来了光亮,让他们有机会冲破主体性的狴犴,进入主体间性的世界,从而消除黑人与白人之间隔膜,弥合二者之间的裂缝,创造多元共生的新南非。
一。历史的必然――主体性的消解
当笛卡尔搴起了西方哲学主体性的旌旗,把自我主体作为研究对象后,哲学转入了主观性领域,有了明确的对象。到了康德和黑格尔那里,先验范畴上的精神性的主体性,逻辑。历史主体性得到确立,此后主体性思想本固枝荣并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社会的发展。但是随着人类认识水平和实践水平不断地进步,它的弊端也日益凸显,壁垒分明的主客对立导致了人类中心主义。主观主义。个人主义等狭隘。极端思想的流毒,从而异化了人与人。人与世界之间的关系,加深了社会危机,致使殖民主义。种族主义。霸权主义。战争等残暴行为的肆虐横行。曾经如日中天的主体性在现代社会已经日薄西山了,它的余热已渐臻冰凉,而受其荼毒的殖民主义也不可避免地自我解体了。在小说耻中,这种主体性的消解在后殖民时期显得既清晰又明显,既悲凉又无奈,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选择。在小说的中心人物――两个白人身上,主体性的颓唐衰落表现地淋漓尽致。
小说的主人公卢里年过五十,却依然性趣“不减,通过与妓女保持长期的肉体关系来慰藉空虚的心灵。他通过金钱来掌控交易游戏,但也好景不长,失败之后为了填补荒芜的内心他继续寻找新的性伙伴,于是年轻貌美的女学生成为了他权力之下的性奴役。只是这一切维持地太短暂了,东窗事发后,他不得不辞去职务去乡下女儿露西那里寻找宽慰以抚平内心的褶皱。在荒郊僻壤的乡下,在被剥去了所有名誉的外衣后,他必须得与自己所鄙夷的人。事打交道,甚至沦为护狗工,来维持自己的生存。曾经他可以随意将女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如今他也沦为了女人的性下囚,即使这个女人年老不堪,身材走样,他也只能接受,接受由这个女人一手掌控的交媾活动。正如他自己所言在品味了年轻甜美的胴体之后,这就是我落到的地步。这就是我不得不习惯的生活,恐怕还得习惯比这更不如的。
在这里卢里作为男权的主体性被彻底消解了,他不再主导一切,而是变得逆来顺受,变得沉默,成为边缘,而女性也不再缺席,不再被代表,她发出了自己的声音,终结了男权的压迫。
不止是男权主体性崩塌,还有作为具有优越感。曾经不可一世的白人主体性也被消解。当三个黑人蓄意冲进露西的住处,将卢里反锁在厕所里,对露西实施强暴的时候,作为会说多国语言的卢里却无回天之力挽回这一可怕的事实。当初具有统治地位的语言英语,在面临危险的时候,失去了原先殖民时期的效力,丧失了话语霸权的主体性地位,而南非土著语则成为了新的主体,主导着话语权的施行。白人的首要属性语言,它的地位土崩瓦解了,那么它自身的处境也不言而喻了。被强暴后的露西选择沉默,选择不了了之,但是卢里却想追究到底,讨回公道。这种做法无异于困兽犹斗。曾经殖民时期白人的主体性地位已经消解掉了,被边缘化了,在后殖民时期的南非,新的秩序建立者是南非黑人,他们的主体中心地位已确立,如高山般岿然屹立在白人之间。所以,卢里想要追查元凶为此事负责,显然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了。更何况这起强暴事件本来就是一场为报复而精心策划好的边缘向中心的反扑,作为白人后代的露西,必然要成为替罪羔羊。
强暴的目的不是性,而是为了报复那段被殖民的历史,取代白人在南非的主体性地位。不明其中缘由的露西只能强烈地感受到他们觉得我欠了他们什么东西,他们觉得自己是讨债的,收税的“,那完全是在泄私愤“。白人丧失了一切,曾经的话语权被剥夺殆尽,曾经的傲人尊严也灰飞烟灭。他们就如同那些被救护站收留的狗一样,苟延残喘地生活在这片大地上,慢慢等待着死亡。然而他们也对自己如今的身份无奈地表示认同,他们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卢里和露西的身份的丧失,话语权的丧失,被压迫的遭遇等都象征着白人主体性荡然无存,这是历史选择的必然结果,是社会发展的规律所在。二。历史的出路――主体间性的凸显
虽然黑人粉碎了白人的主体性,但却建立了以黑人为中心的主体性,二元对立的模式依然存在,南非两种文明。种族的冲突依旧在轮回上演。黑人的反扑行为与当初僭越上帝位置对黑人实行殖民的祸盈恶稔的白人无异,他们以一种殖民替代了另一种殖民,一种黑暗制造另一种黑暗,使得南非陷入了主体性的困境中。
库切正是看到了这种危机,所以他在小说中传递的是一种消除种族歧视,打破性别界限,颠覆主客对立关系,从而缝合历史的伤口,构建出具有主体间性的新南非。
根据哈贝马斯的主体间性思想,主体间性是指主体在交往过程中与他者的相关性或关联性。他认为从主体间性出发,在交往行为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不像在策略行为中那样互为客体,而是互为主体,他人不应该是被利用的工具,被征服的对象,而是相互依赖的共生伙伴。的确,工具理性的现代性和主体性带给我们的是人的异化,充斥极端的征服性和攻击性,过分地强调主体性只会使得对立更加对立,社会意识形态更加恶化,社会环境更加恶劣。而主体间性美学思想则意识到了这股毁灭性的暗流,摒弃了二元对立的思维方式,摆脱了主体性的思想,以理解。同情。对话。交流等主体间性美学思想来消除对立,克服自我中心主义,通过审美态度来观照自我及另一个主体,实现主体与主体之间的和谐共生。
小说中露西对强暴事件的态度就很好的体现了作者的主体间性美学思想。她明知自己是受害者,却选择独自承受既定的事实,这不是一种逃避和懦弱,而是对双方无止尽对立状态的无声控诉。当她意识到这是殖民者欠下的债让她来偿还时,她选择的是牺牲自我来成全两个种族之间的和谐共处。这种基督徒式的伟大,是一种新的秩序重建的希望,是摆脱这种困境的唯一出路。她隐忍着巨大的痛苦,尝试着去理解过去和现实,强迫自己接受既定的现实,也希望父亲能不再追究,并且答应嫁给那个带给她无尽痛苦的黑人,这种牺牲似乎是治愈历史唯一良药,也是终止对抗的唯一出路。
而露西的怀孕并坚持生下这个不光彩的孩子,则是对令人心碎的现实的一种抱慰。孩子拥有新的生命力,是白人和黑人的结晶,则象征着两种种族的融合,两种文明从势不俱栖的对立走向握手言和的共生,一种新的秩序正在建立,一种希望正在向阳生长。
作者寄予其中的是:互为主体的黑人和白人应该抱有理解。同情的主体间性的态度来对待双方,征服并不能带来自由,只能制造黑暗,主客对立的主体性思想必须消除才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解放。通过理解,通过同情,才能实现自我主体与他我主体间的沟通与对话,才能换位思考,就像胡塞尔所说过,正如他人的身体存在于我的感知领域中一样,我的身体也存在于他人感知领域中;而且一般地说,他人立即会把我经验为他的他人,就像我把他经验为我的他人。只有这种互动性的理解与同情,才能感受到作为他我主体的感受,才能放弃唯我主义,接受另一个主体的存在,进而摆脱偏见。猜疑。对立,超越极端狭隘的工具性关系,实现互相尊重。互相关心。互相认同,达到和谐。
三。结语
耻这部小说通过对男权。白人的主体性的消解来表达对新南非秩序重建的期许,如果这种二元对立的状况不消除,主体性导致人的异化就会继续存在,那么两种种族间的冲突依然会不可调和,那么互为主体的关系就不可能实现,更谈不上互相尊重和平共处了。
库切在反思这种主体困境的过程中提出过一个问题:如果世界末日,诺亚方舟允许带走人类最好的东西,为什么不能让莎士比亚的巨著让位给最后一个说南非土著语言的老妇人?的确,西方的话语霸权占据了主导地位,南非依然被边缘化。被压迫,被遮蔽,受着主体性带来的迫害。如果西方能以同情。理解的主体间性的审美态度来观照社会。观照自我。观照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尝试着去踏入他人的位置,以便能说出在他那理解了什么,那么就能为他人辩护“了,就能把他人看成另一个主体,那么主体性就自然会消解了,而南非人民也能诗意的栖居在大地上。
论库切小说耻中的主体间性美学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