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自我缺失
愫方单纯、坚韧 、善良、无私,极具一种自我牺牲的意识,但是另一方面,“愫方在遭受欺凌的情况下,缺乏抗争的意识,更没有一丝一毫的抗争行动,或者不妨说放弃了自己做人的话语权。”[7]她缺失的是与现实牢笼作斗争的精神和勇气,她把自己封闭在曾家这口“活棺材”中,关注的是这个她融入不了的封建大家庭中的成员的命运和人生,她关心曾皓,关心文清,关心曾思懿,关心瑞贞和曾霆,甚至关心那尚未出世的“小可怜虫”,却唯独忘记了自己。
愫方在曾家的地位十分尴尬,小姐不像小姐,奴仆不像奴仆,面对曾家人对她的欺侮,她总是以德报怨。特别是曾皓,他在曾家人面前不明确表示不准她出嫁,却咄咄逼人地要愫方下决定。“不要想到我,你应该替你自己想,我这个当姨父的,恐怕也照拂不了你几天了”,“不肯嫁的女儿,我不是也一样养么?”[5]他说这些并不是真心要愫方不要考虑太多,而是不断地提醒愫方不要忘了曾家对她的恩情,不要忘了他需要她的照料。他把自己对愫方的奴役、驱使说成是对她的“照拂”,逼得愫方只能以“我没有意思”来答复众人。
令读者触目惊心的是曾皓在深夜巡视之后对愫方的说的一席话,更是对愫方心灵的摧残和折磨。曾皓一方面表示他不干涉愫方找婆家,另一方面却又无耻地装出一副可怜的姿态,来换得愫方的同情和怜悯,他以一种及其隐晦的方式向愫方表示自己对她的占有欲望。
他首先对愫方说她姨妈生前对他特别好,晚上稍微有点凉,就给他生炭盆,热黄酒,还先给他温好被子,“含蓄”地表达希望愫方像她姨妈生前那样精心地照料他;然后述说了一个老人想要“顺心”的念想,痛斥儿孙们的不孝顺,以此来博得愫方的同情和怜悯。接着他假惺惺地表现出对愫方的理解,表面上是不想干涉愫方找婆家,是替她打算,实质上却是想留住愫方,希望愫方一辈子留在曾家当牛做马。在看到愫方的迟疑之后,他更是以狠毒的话语描绘愫方的悲惨处境以及婚后的痛苦生活,以至于愫方恐惧得大声哭起来。他为了自己的私欲,不惜牺牲愫方一生的幸福。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无非是把愫方留在身边,供自己使唤,奴役。然而愫方却未察觉出这位老太爷的真实意图,一地同情、哀怜他,甘愿放弃自己的幸福,这与愫方“宁愿牺牲自己,也要快乐别人”的信条是相符的。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讲,愫方是自觉成为封建阶级的奴隶的,她严格地遵从“三从四德”,她活着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生活在封建牢笼下的一群“废物”,“这是一个失却了自我的存在”[7],从她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中国旧社会女性自我意识的缺失,这也是愫方性格上令读者惋惜之处。
(三)盲目痴情
对于愫方来说爱情只是自己单方面的无悔付出,她认为文清应该感到满足,“这还不够么,要怎么样才甘心呢?”[5]前面我们谈过愫方对爱情的执着是值得肯定的,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愫方对文清的爱情是盲目的,他们的爱情是一种典型的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不求回报,不求结合,只求彼此相通,相互慰藉。她沉溺在这种精神恋爱的漩涡之中,把自己的爱情理想和对生活的希望寄托文清这样一个“废物”的身上,她毫无怨言地为畸形的爱情自我牺牲。我们不能不说在爱情上愫方是傻的,她的感情也是我们今天的人所不能理解的。
愫方对文清的了解是不够的,她只看到文清的痛苦,而没有看到文清是一个耳濡目染了过多的腐朽的封建士大夫文化的士大夫家庭的子弟。他想爱的却不敢去爱,不想爱的却不得不爱。他是矛盾的,也是懦弱、无能的。即使让他走出了这个腐朽的家,他也不可能自食其力,不可能真正地成为一个有意义的人,不可能做出一番事业,获得新生,先天性的软弱已经在他的身体中根深蒂固了。在瑞贞即将离开曾家时,看透了公公本质的瑞贞曾质问愫方说“你为什么处处忘不掉他?把你的心偏偏放在这么一个废人身上”[5],而愫方却说“没有人明白过他啊”。其实真正看不清文清的真实面目的是她自己,文清向她承认自己耽误了她的幸福,劝她嫁人,但在临别时却又她嘱托她照顾好曾家,这些都充分体现了文清极端的自私性和凶残性。但是在愫方看来,文清的嘱托正是爱她、信任她的表现,她像信奉神明一样,坚守着自己对文清的承诺。她把自己对文清的感情上的盲目屈从,视为至高无上的爱情,视为如同自己的生命一样重要的东西,在我们看来这又是愫方可笑、可悲的一面。 曹禺的《北京人》中愫方形象新解(4):http://www.youerw.com/wenxue/lunwen_1780.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