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场舞表明女性开始逐渐走出家庭这一神圣的私人领域,迈向社会,重新建立起个人生活。广场舞参与者们的人生归属与生命意义已经不再是失去自我的“为他人而活”,而是从自我出发,慢慢的开始“为自己而活”,在生活中积极交往,与他人互动,构建新的关系网络。这一社会关系网络既不是一种自上而下的组织化方式,也不是一种强制性社交体验,更不是一种原子化的生命体验,而是行动主体在自我与社会的联结中实现某种平衡的关系。
4。3 人际交往新平台
程新友认为:“这代人收到时代的局限,文化水平参差不齐,年轻时就形成了强烈的集体观念,退休后的生活让他们缺少了和同龄人之间的交集,当曾经的充实状态被空虚的精神所占据,他们更加渴望自我的存在感,于是,既能健身又能将一群有过相同或类似经历的人汇集在一起的广场舞成了不二之选” [10] 。
在中国,按照国家有关规定,我国女性普遍退休较早,而广场舞大妈们多数正处于刚刚退休或退休不久的年龄。退休之后,从每天朝九晚五的按部就班,突然变成空闲时间一大把,很多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失落感,不知道该如何安排自己的生活。反应强烈者,甚至会深陷焦虑,进而影响自己的身心健康与家庭和谐。他们面临着儿女成家立业,孙子孙女上学而无人陪伴的情感恐慌和交流困境,他们迫切需要建立一种交流平台,来弥补这种社会变革带来的焦虑和不安,派遣内心的孤独和寂寞,而广场舞恰恰能满足他们的需求。广场舞的价值不仅在于个人锻炼,它更重要的还是一种集体活动,相识或者不相识的人合着同样的鼓点、做出同样的舞蹈动作,在这种群体活动当中,每个人都会感受到一种精神上的共鸣,产生“我非孤独”的看法。而由广场舞引发的友谊,可以扩展到一起买菜、登山、拉家常。“认识的人多了,朋友圈子广了,邻里关系融洽了。”A女士在受访时如是说到。
从心理上来看,许多广场舞参与者正处于向老年期过渡的心理调适阶段,还在怀念年轻时的朝气蓬勃,他们不太能够接受自己即将或已经老去,不甘于无所事事地消磨时光。因此可以说,她们的心还不老。而广场舞则可以让她们有事可做、结交朋友、拓展交际圈。根据受访的20位广场舞参与者的访谈结果可以发现,他们几乎都不是为了跳舞而去加入到广场舞队伍,不少人都是为了获得群体归属感和安全感,希望和同龄人交流而去跳广场舞。“人老了就怕孤独,我老伴去世好些年了,孩子也成家了不和我同住。没来跳舞之前,我整天呆呆地坐在家里,看看电视打打毛衣,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现在好了,不光锻炼了身体,还认识了这么多姐妹,”K女士如是说。此外城市广场舞是一种群体性活动,不仅为中老年朋友们的相互交往提供了平台和机会,除了跳舞之外,她们往往会在一起交流探讨生活琐事或聊聊家长里短。这部分群体通过广场舞结缘,在现实中达成共识,开始线上线下交叉。
“中国社会长久以来是传统意义上的熟人社会,基于亲缘关系和地缘关系,在地方性的限制下生于斯、死于斯,常态的生活是终老还乡。”[11]人们在血缘、地缘的束缚之下更容易选择依赖熟人关系构成的交际圈,社会交往也讲究人情。随城市化进程推进,越来越多的人从之前住在拥有熟悉的左邻右舍的“大院子”搬进了大家素不相识的高楼公寓中,亲缘和邻里关系也因此弱化了,熟人社会向陌生人社会的转变随之加快。因而交往活动开始更多发生于陌生人之间,呈显著的陌生性和短暂性。在如此一个“大众孤独”的现代社会中,广场舞作为一项健身活动,也是一项新的交往模式,广场舞的活动范围多产生近距离的社区公共空间,就近发展成员,并强调符号间的互动。此外,关系式的“滚雪球”发展模式也十分突出,广场舞参与者很多都是熟人介绍而来,增加了区域内的流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