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德承认在《背德者》的创作中,刻意地把玛丝琳写得贤淑,把米歇尔写得劣迹斑斑:恋童、厌恶忽视病妻、捕捉违禁猎物等等,纪德的写作目的是通过玛丝琳的“好”衬托米歇尔的“坏”。但是,纪德对米歇尔的“背德”进行大胆的披露,如此勇敢与坦诚的写法,绝不是希望读者把这样的“背德”单纯看作一件异事,把米歇尔看作一个无行的人,也不是为了谴责与诉讼,忏悔或辩护,纪德是希望人们看到“主人公身上具有某些恳切的思想与非常普遍的意义” 。笔者认为,即对快乐生活的追求及追求过程的困难,这正是纪德长时间的探索。纪德作为一名艺术大师,凭借着他对人类处境的敏锐洞察力,绘制了一幅好的画作,尽管它可能无人问津。论文网

(二)米歇尔:寻求快乐的人

将米歇尔理解为没有道德的人,这只是看到了表面。更深层的是米歇尔追寻快乐与幸福的经历,非道德的行为是米歇尔欲摆脱束缚、寻求快乐生活的选择。米歇尔在生活中寻求快乐的历程是非常有价值的。

米歇尔身上有种子一般的特质。也正是这种特质使得米歇尔战胜病魔、追求生活中的快乐。纪德曾经说过:“你已经长出牙齿,能咬食并咀嚼了,就应当到现实生活中去寻求食粮。你勇敢点儿,赤条条地挺立起来,冲破外壳,推开你的保护者;你只需要自身汁液的冲腾和阳光的召唤,就能挺直地生长。” 米歇尔就是具有纪德所赞美的这种生长的力量。

米歇尔患病后产生了一种强烈而急切的欲望,那就是活下去!因为惟有活着,追求快乐才有可能。在一个静悄悄的夜晚,满室清辉,米歇尔感受到了生命的一种亢奋,他一个人走到室外,因为痛苦想要呼号,像野兽那样嘶叫。他抓住自己的手,左手抓住右手,举过头顶。这幅画面如果出现在画布上,清楚地展现了米歇尔对快乐生活的渴求。

战胜病魔需要同疾病搏斗。米歇尔像牲口或婴幼儿一样,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日常生活上,通过干净的空气、营养丰富的饮食来恢复身体。敏感脆弱的身体并没有让米歇尔放弃希望,米歇尔将全身暴露在阳光下,晒太阳;跳进清冽的水潭,全身没入水中,由此皮肤增加了弹性,可以自动调节温度。如果没有一次次的尝试与挑战,米歇尔是不会恢复得那么快的。

米歇尔身上还出现了一种发现真我的美,惟有真我被发现才会有实在的快乐。虚弱的米歇尔开始发现身体的最初,意识到幼年后就遗失的感觉,简单地说就是感官。人渐渐长大开始学会思考,忽略了感官,重新发现后,米歇尔又不安,又激动。更深层的发现是,后天接受的教育、观念所形成的知识覆盖在精神上,已经像脂粉般裂开,露出了里面真正的人。“从那时起我打算发现的那个,正是真实的人、‘古老的人’,《福音书》弃绝的那个人,也正是周围的一切:书籍、导师、父母,乃至我本人起初力图取消的人。” 早年母亲清教徒般严肃的教育理念、后来父亲简朴严谨的生活方式、以及米歇尔本人对自我的要求都已经不复存在,米歇尔本我的声音开始在心中呼唤。米歇尔没有思考和反省,不是通过人为的培养,而是让内在的自我从容地显露。这种真我固然不会符合妻子爱的那个人的形象、也不符合社会规范,但是真我更有价值、更有必要被发现,这是一个新生。这是追求快乐和幸福的宣言,是思想解放的觉醒。

文中对大自然的众多笔墨也体现了米歇尔心中的热情。金合欢树的芳香、飘香的柠檬、淙淙的溪水、悠扬的牧笛、棕榈树间柔和的阳光、明净清新的空气,这是小说中对春天景物的描写。毫无疑问,美好的春天也像一只小鹿一样,来到了米歇尔的内心。如此美妙的春天,让米歇尔更加向往生命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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