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礼仪之邦,古代中国在服饰配件上鲜明地体现着“服以旌礼”的文化内涵:上至冠冕、下及鞋履,图案与形制、用色与材质,无一不体现中华民族悠久的礼乐文化与等级制度。哪怕只是腰间缀饰的小小荷囊,亦可从其形制图纹彰显佩戴者的喜好性格、地位身份。
屈原在《离骚》中用诸多散发芬芳的香草,比喻自己所具有高洁的美质:
扈江篱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
佩缤纷其繁饰兮,芳菲菲其弥章。
……
户服艾以盈要兮,谓幽兰其不可佩。
……
椒专佞以慢慆兮,樧又欲充夫佩帏。
以上数句中各种诸如江蓠、辟芷、秋兰、艾、幽兰、申椒等植物香料,就盛在“佩帏”之中。而佩戴装满香草的荷囊,既体现了诗人“帝高阳之苗裔兮”的尊贵身份,又寓意着作者远大的理想抱负。
在生产力不发达的古代,一件精美刺绣品并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能够佩戴精巧绣制的荷囊者非富即贵。作为古人须臾不离的贴身配饰,荷囊多用于盛放钱财、珠宝等贵重之物。直到现在,我们还有“囊中羞涩”“荷包空空”的俗语,以示自己经济上的拮据,荷囊因而成为财富的象征。唐代诗人韩翃在《送崔秀才赴上元兼省叔父》一诗中,描写了当时扬州城的繁华景象:“行乐远夸红布旆,风流近赌紫香囊。”李叔卿的《江南曲》中亦有:“郗家子弟谢家郎,乌帕白袷紫香囊。” 这小小的紫罗囊,是盛唐时期江南富裕场景的一个缩影,风月之地的佳人们邂逅自己意中人,便会用这样一个亲手绣制的紫罗囊相赠。诗中用佩戴紫香囊这个衣着细节,来形容世家公子的风流倜傥。
自汉起,随着佩囊制度的逐步确立,一些特殊形制、图案的荷囊成了文人仕途理想的缩影。白居易在当上秘书监穿上紫袍之际,曾作诗感叹道:“紫袍新秘监,白首旧书生。鬓雪人间寿,腰金世上荣。” 这里的“腰金”即指唐朝佩鱼制度下,二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佩戴的金带和金饰鱼袋。李商隐《为有》中亦写道:“为有云屏无限娇,凤城寒尽怕春宵。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 娇美的妻子埋怨自己为官的夫君,不留念美好的春宵却早早起床早朝。这里的“金龟婿”,同样是指佩有金龟袋的唐朝官员。文献综述
散发芳香的荷囊常常被人贴身携带,挂在胸前、腰间甚至系在贴身的内衣或藏在肘间。这种便于携带又须臾不离的私密小物,常常被恋人作为礼物互赠,以表衷情。汉代繁钦《定情诗》是一首借众多信物表达主人公痴情与思念的诗歌:“……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致叩叩?香囊系肘后。” 是时恋爱中的男女互表衷心的凭证,便是将彼此定情的信物香囊系于肘后。唐孙光宪《遐方怨》亦有诗云:“红绶带,锦香囊,为表花前意,殷勤赠玉郎。”可见小巧荷囊多为女儿家一针一线细细缝制,凝结着她们未曾言说的情思,使情郎见香囊犹见伊人。
《情史类略》卷十八《情疑类》中记载,有一少年为河伯女仙延至,并行夫妇之礼。三日之后,即发遣他回家。“妇以金瓯麝香囊为婿别,涕泣而分。又与钱十万,药方三卷。” ……复云:“十年当相迎。”在与恋人离别之际赠送钱财、药方,体现了女子感情的细腻与对恋人无微不至的关爱;而一个小小的香囊,则是彼此恋情的凭证。一旦情变,这些信物也就不复存在了。又见卷十六《情报类》,满生少卿浪游四方,与市井人焦氏女有私情,事露娶之。后中进士第授官,遂娶富家朱氏女,而将“焦氏女所遗香囊巾帕,悉焚弃之。”古代爱情故事里不乏负心汉形象,女子往往将自己的一生寄托在小小荷囊这一信物,换来的却是昙花一现的爱情和长久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