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鬼李贺创作诗歌时,对于意象的选择也有特定的偏好,但不同于其他诗人的是,构成李贺独特诗风的并非某一两个特定意象,而是大量具有代表性的意象。这些庞大的具有代表性的意象聚集在一起,构成了意象群落。这意像群落密集地覆盖了李贺大部分的诗歌创造,使他的诗歌作品展现出为其所独有的与众不同的“妖艳诡谲”之风。众所周知,李贺诗风绮丽,而单单绮丽是无法完全描述李贺的,李贺的绮丽非浮华炫丽,而是一种根植于诡谲阴暗中的“妖艳”。正如同日本民族对樱花的理解一般,极盛极浓烈的画面下隐含的主题是死亡。死亡意象在李贺诗歌中出现的频率之高令人难以忽视。诗鬼李贺对死亡意象的倾心很大程度上成就了他独一无二的诗风。
当谈及李贺的诗歌时,有一个主题在其诗中占据了浓墨重彩的重要位置,那就是死亡。“诗鬼”李贺之名并非凭空而来,李贺的诗歌中大量地出现了和死有关的字眼。据初步统计,在李贺现存的200余首诗中,大约有四分之一的诗中都出现了这样的词,且一首诗歌中有出现两次以上的现象,这些词形成了死亡意象群。如此大量而密集的使用死亡意象,在古代诗歌中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的。在唐代诗歌中,出现病、坟等字眼的诗歌虽为数不少,但其他诗人使用的频率和密度远远不及李贺。李贺诗歌中大量出现“坟”、“死”、“病”、“鬼”、“血”、“魂”、“冢”、“黄泉”、“纸钱”、“鸦”、“魄”等字眼。笔者认为李贺笔下的死亡意象群的出现绝不是偶然,而是诗人执着于运用种种死亡意象来构建他的死亡世界。李贺通过死亡意象来理解与认识自我与世界。死亡意象已然成为投射李贺内心世界的重要艺术载体。死亡意象对于李贺来说,是他诗歌创作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他诗歌的核心要素。理解李贺笔下的死亡意象及其运用的情境对于准确地理解李贺的诗歌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二) 死亡意象分类
李贺几乎一以贯之地将不同的死亡意象全面地融入他的诗歌创作中。纵观其平生创作,笔者认为可以将其死亡意象做出以下三种分类。一是以阴森冷峻笔调烘托整体,营造死亡感的泛死亡意象。二是正面描写死亡,直接死亡世界的意象。三是衰落视角下客观事物死亡化的隐喻死亡意象。文献综述
在第一类死亡意象情境中,李贺善于用冷峻的笔触勾画出一幅阴冷诡谲的画面,在这一情景中,描写的对象并非真正的死亡,而是李贺用死亡意象创造出来的虚幻世界。虽未直接触及死亡这个话题,但词句间却流露出衰败及死亡感。如李贺在其诗歌《神弦》中有一句“呼星召鬼歆杯盘,山魅食时人森寒”。“呼星召鬼”四字将氛围急剧引至离奇阴森之地,凸显了神秘和迷幻色彩。“鬼”、“山魅”等字眼一方面展现了李贺用词之奇特,另一方面更展现了其诗歌中死亡世界的森然可怖。正如刘辰翁《评》:“读此章,使人神意森索。”①《神弦》中另有一句“海神山鬼来座中,纸钱窸卒鸣旋风。”此句中的“纸钱”意象与前面的“海神山鬼”相呼应,共同营造了诡谲奇幻的氛围,而在这种氛围孕育了死亡的核心画面。又如在《巫山高》中有一句“楚魂寻梦风飒然,晓风飞雨生苔钱。”姚佺《笺》评论此句:“楚魂寻梦四字,缥缈之甚。”②这种缥缈之感来自于李贺独特的意象运用,使人油然而生一种于幽冥之境中上下求索之感。李贺刻意把尘世现世的氛围降至最低,而着力强化了飘茫死亡的意境。《长平箭头歌》中的一句“左魂右魄啼肌瘦,酪瓶倒尽将羊炙”更是挥洒鬼神冥界之想象,幽冥画面感强烈,强烈地勾画出一个逼真的鬼神世界,而鬼神者不存于世,为凡人生存的对立面。又比如《南山田中行》中有一句“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前半句还在描写从石头缝中流出的泉水滴露在细沙上,而后半句笔锋一转,“鬼灯”二字夺人眼球,磷火如漆般在幽暗中发亮,一种鬼魅阴森的氛围顿时弥漫全诗。在李贺的诗歌创作中,他尤其热衷于以“魂”、“魄”、“魅”、“鬼”等意象营造一种非尘世的迷离诡异感。即使并未直接描写死亡主题,然而其间字字句句都指向一个非活人之境和死亡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