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时间与空间
无论是小说文本的叙事还是电影的叙事都无法离开空间与时间的存在和转换。纳博科夫认为:“对于人的记忆来说时间是永恒的,但人的大脑却不能作为永恒回顾的理想场所,最佳的办法是保留记忆中的闪光点,所以说保留记忆是一种艺术,即使艺术的选择与融合,也是对实际事件的艺术的再组合。”[3](p177)通俗来理解,就是他认为过去抓不住,未来不可测,而现在也是过去的未来和未来的过去,所以他认为存在的意义在于回忆。这一时间观点在《洛丽塔》文本中得到充分的体现。男主人公亨伯特一直活过去之中,在失去少年爱人安娜贝尔后他的情感没有随着年龄的增长而增长,而是停留在了十三岁,爱慕对象也停留在了十来岁的少女身上。在亨伯特的一生中,十三岁成了一个被无限拉长与放大的时间点,以至于他以后的人生都被这段回忆笼罩和控制。成年后的亨伯特成为了衣冠楚楚的大学教授,却依旧对十来岁的性感少女有着疯狂的迷恋,在遇见洛丽塔之前他招雏妓,视奸少女,即使他知道这种做法是多么的可耻肮脏,甚至以结婚为手段企图用正常的男女关系去摆脱自己这种变态心理,但他还是失败了。小说中亨伯特说过,在遇见安娜贝尔后的第二十四年,他才终于摆脱了她的魔力,可事实上他并没能摆脱这种魔力,只不过是让安娜贝尔化身在了洛丽塔的身上。可见他一直沉迷在过往的情感回忆里,无法自拔,他总是妄想将过去拉到现在,不自觉地去混淆过往和现在的界限。这也许就是亨伯特人生悲剧的主观来源。而洛丽塔却是与亨伯特恰恰相反的。对时间,这个性感少女从不沉迷过去,而是急于追求未来。她梦想成为一名演员,急于摆脱母亲的管束,对物质充满追求。当亨伯特出现的时候,洛丽塔认为他就是可以带自己逃出牢笼实现梦想的人,亨伯特是她提前到达未来的跳板。因此她对亨伯特进行了勾引,可以说如果没有洛丽塔的主动,也许亨伯特对洛丽塔的侵犯仅仅停留在视奸和日常的肢体触碰,一如他从前对待大街上每个路过的性感少女一样。可是当洛丽塔发现自己跟着亨伯特只是从一个汽车旅馆奔波到另一个旅馆,自己演员梦根本无法实现时,她很快就厌倦了。于是当剧作家奎尔蒂出现时,洛丽塔又理所应当地将未来转移到了奎尔蒂身上,并认为亨伯特只是控制自己的牢笼,不能给自己未来。于是她轻而易举地被奎尔蒂带走。洛丽塔这种对未来的盲目追求成为其悲剧人生的主观因素之一。由此看来,文本中洛丽塔和亨伯特对时间错误的把控,是酿成悲剧的原因之一。而在库氏版本的电影中,影片在时间的编排上与文本有较大出入,尤其是影片中删去了影响亨伯特一生的时间点——他与安娜贝尔的爱情,在《洛丽塔》文本中,亨伯特的自白里表明过,如果从宿命论的观点来讲,他认为安娜贝尔是洛丽塔的开始,并对此深信不疑。这就表明,童年那段记忆对亨伯特人格形成的必要性,因此这段时间对故事情节和人物性格的完整性而言是极为重要的。影片中对这段时间的略去让观影者无法了解亨伯特恋童癖的来源,这就使亨伯特对洛丽塔的过分迷恋显得突兀,更无法表现出亨伯特对于过往时间的沉迷,使电影悲剧的主观因素大大减弱。97版莱恩导演的电影则将亨伯特和安娜贝尔美好的初恋通过唯美的镜头进行了较为细腻的表现,同时在男主自白的台词中提到:“但是,如果我没有遇见安娜贝尔,也就不会有洛丽塔。”这就让后来亨伯特对洛丽塔的痴恋有原可寻,显得不那么突兀,尤其是影片中在初遇洛丽塔时穿插播放安娜贝尔的画面,让观影者能够体会到亨伯特对于过往的过分沉溺。但是莱恩导演的电影还是与小说有所差异。文本中,亨伯特在遇见洛丽塔之前的时间里进行了招雏妓,视奸少女的一系列行为,并对他对这种可耻行为自我懊恼和自我沉醉的矛盾心理进行了细腻的描写。通过对这一段时间中亨伯特心理和行为的描写,更加能表现出童年失去初恋情人对他人格的影响,同时为他后来遇见洛丽塔的疯狂举动进行铺垫。而电影中则略去了对这一时段内亨伯特的刻画,使得亨伯特更偏于痴恋者的悲剧形象,而不像小说中刻画的精神病患者的悲剧形象。论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