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写作时所遵循的“冰山”原则,海明威曾作出过具体形象的说明:“冰山在海里移动的画面十分庄严宏伟,让人顿生敬畏之感。这是因为我们只能看到冰山暴露在水面上的八分之一,而那八分之七在水面之下,是看不到的。同理而论,如果一个作家清楚地知道并且有把握他自己想写的东西,那么他就可以省略那些本来要用文字的形式直接让读者知道的东西。事实上,对于我们读者而言,只要作者描绘得真实,我们便能清晰强烈地感受到作者所省略的地方,也能基本准确地参透作者用省略的方法来隐藏自己真正要说的东西。这样一来,作者要表达的意境也就这样‘无意’地出来了。”[4] (p85)海明威的作品十分含蓄,语言上就那么寥寥几笔,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一个个鲜明的人物形象和一个个震撼人心的画面或是场景。作品中常常包括大段的电文式的对话和不加任何渲染的景色描写。作家并不对人物和事件进行评论,这样,读者就有很大的反应和思维空间。英国评论家郝•欧•贝茨的比喻极其形象、极有说服力地形容了海明威的文风:“海明威是个拿着一把斧头的人,他砍去了整个森林的冗言赘词,恢复了基本树干的清爽面目”。[5](p131)
海明威的“冰山”创作原理首先表现在他运用简洁的文字来完成创作。在海明威的众多作品中,几乎没有过多的形容词、副词等各类的修饰性言辞,或是各种冗长堆砌的句子、片段,或是那些直接表露作品人物的真实感受和心情的文字,抑或是明显透露作者的情绪和思想的内容。海明威总是恰当合理地运用近乎直白的文字,完整且到位地向我们读者展示作品人物当时所处的境地。同时,他还巧妙地利用动词的生动性和名词的准确性这一特性,来淋漓尽致地刻画其作品人物的形象,使得作品人物形象生动形象且极具真实感。这一点看似无心却是有意,给人“似是而非”的感觉,赋予读者充分的独立解读空间,根据自身的经验及情感来填充“不完整”的作品,完成一场心灵的漂流旅程。如他的短片小说《老人与海》,小说的开头这样写到:“圣地亚哥是古巴的一个独自在墨西哥湾流中一条小船上钓鱼的老渔夫。”[6](p1)就是这样一句话,看似简短,我们却可以从中接收到如下丰富的信息:古巴有个墨西哥湾流;有个叫圣地亚哥的老渔夫在墨西哥湾流中捕鱼;他单独一个人捕鱼;他不富有,有的只是一条小船。类似的例子举不胜举——简洁的文字,往往包含了丰富的信息或深远的内涵。这也正是海明威一生所追求的创作境界,并且这种追求在很大程度上还促使他创造了“电报式的语体风格”。在小说里各个人物之间的对话中,海明威将这种语体风格发挥地淋漓尽致,如《白象似的群山》: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本来可以舒舒服服享受生活中的一切。”
“我们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不,我们不能。”
“我们可以拥有整个世界。”
“不,我们不能。这世界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了。”
“是我们的。”
“不,不是。一旦他们把它拿走,你便永远失去它了。”
“但他们还没有把它拿走呵。”[7](P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