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志于揭示病因并引起疗救注意的“思想医生”鲁迅,一次一次的发掘国民劣根性典型,将此注入到特殊乡村群体中。他们既是损害者也是被损害者,既是侮辱者也是被侮辱者。一方面,以农民为主体的底层民众“人”的价值的被损害,值得深刻的同情。阿Q是一个生活在辛亥前后的贫苦农民。但从阿q总挂在嘴边的“先前阔”可以看出阿q并不是生来就是赤条条的贫民,祖宗传下的土地显然是被地主赵太爷钱太爷之流剥夺。“能做事”“气力小”在阿q身上和谐共生,多多少少体现了中国农民朴实肯卖力气的美好品质。鲁迅的早期作品深受俄国现实zhuyi文学的影响,在现实zhuyi精神之外闪烁着人道zhuyi的光辉。他在想象建构农民形象,分析刻画中国农民的愚昧保守落后性时,突破了简单的没有对中国农民的隐忍朴实闪光点进行讴歌的局限,而是着重揭示农民在现代化道路上的精神奴役的创伤。我想在习惯先入为主,借前人经验将鲁迅笔下的农民归结为民族弱点的集中者的当代,将“精神奴役”和“闪光点”的关注次序互换也无不可。
在旧中国闭塞落后的农村小镇未庄,阿Q孑然一身贫困无依,飘飘荡荡无家可归只能住在土祠里;身无长技没有固定职业,只是到了割麦、舂米、撑船的时节给人做做短工来维持生计。就像夏天出来嗡嗡一圈又飞回的蚊子,他是只有农忙才会被人记起的小人物。然而也是一个因为自己的“小“和”贫”有“姓”姓不得的被压迫者。未庄的上层人物赵太爷的儿子进秀才时,阿Q自觉姓“赵”也跟着有光,两碗黄酒下肚忘了“尊卑有序”的阿Q借着酒劲说自己也姓赵,然而“本家”赵太爷并不买单,他粗暴的“纠正”了阿Q对姓氏认识的错误,赏了阿Q一个嘴巴并半是胁迫半是侮辱道 :“你怎么会姓赵!——你那里配姓赵!”在赵太爷那里,姓氏不在是家族血脉的象征,更是一种金钱财力的标配。穷人也只可以用穷姓,富人的姓是神圣不可犯的。阿Q人格尊严、生命权利统统被剥夺。
然而阿Q不仅仅受到了未庄上层人物的压迫,他同样也是未庄闲人戏耍嘲弄的对象。阿Q头上的癞疮疤是他的痛处,却也是未庄的人们无聊生活不多的“乐处。”被犯了忌的阿Q全疤通红的发起怒来,估量着打不过便骂,但由于瘦弱伶仃终究输给了他口中“只动手不动口”的小人们,他被揪住了缺乏营养毫无光泽可言的鞭子在墙上碰了几次头,闲人们在终日劳苦的生活中的压抑艰辛被欺辱阿Q 带来的莫大的满足感冲淡,“碰头”已然成为了消遣和重拾自信的仪式。未庄赛神赢了钱的阿Q被外地人拳打脚踢之后抢光了钱。底层社会的无序状态,对生命本体和人格的漠视,使得阿Q既是鲁迅笔下批判的愚昧麻木的农民,也是得不到尊重的、被损害的、值得同情的底层小人物。
蚊子虽相比人类微不足道,但总是被重点消灭打击的对象,阿Q在未庄的地位并不比蚊子高超,被损害被侮辱,同时也在损害他人。历经失败和打击的阿Q并没有倒下,偶尔也有所胜利,在男性世界只能“精神胜利”的阿Q在女性世界获得了生理上的优势,在众人面前恶意挑逗小尼姑,让自己成为了凌弱的一员。“恋爱失败”后的阿Q面临着衣食住的困境,出走未庄使他第一次接触了“”,深受封建思想浸润荼毒的阿Q对和抱有天然的排斥和厌恶,他在人群中喜气洋洋的观赏着杀的“好戏”。然而在看到城里的举人老爷慌张的转移财产而乡下的财主们胆战心惊之后,一无所有的阿Q开始热情欢呼,幻想着在中大捞一笔从而成为有产阶级,他已经将“”完全混淆为旧式起义里“皇帝轮流做”的思想。初尝“”甜头的阿Q想的全然是从前压迫自己的那套,受难的伙伴依旧是奴隶,而做了奴隶主的奴隶却比过去的主子还要狠。[3](p42)鲁迅的《药》中华老栓一家贫困不堪战战兢兢,自己被人吃却也在无形中成了“无名杀人团”中的嗜血者,麻木的将者的鲜血当做了可以治疗痨病的药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