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眸“”:反思历史与重建历史并行
纵观“十年浩劫”结束以降的“新时期文学”,中国当代作家对于有关“”的写作一直在以不同的形式与姿态进行着实践。“”叙事是研究这一时期文学创作不可回避的一大领域。不管是“”结束后盛行一时的“伤痕”、“反思”文学,还是后来的“寻根”、“先锋”文学,作家们都在从不同的维度阐释着对于“”的理解。
“伤痕文学”的创作主体主要是“知青”作家群和所谓的“归来作家”,他们在揭露“”方面颇有成效,不仅赢得了大量读者,而且得到了推动与“”决裂的政治和文学权利阶层的认可,但是由于他们刚刚从“”的桎梏中获得解放,身心依旧伤痕累累,尚不能从暴露、控诉的情感宣泄中走出,这就导致了他们的创作缺乏理性与剖析,作品呈现出粗浅化、概念化、平面化的缺点。“反思文学”深化了“伤痕文学”的品质,引入深切的理性思考成分,加深了对“伤痕”的表达和历史责任的探究,然而如此一来,其弊端也就不言而喻——急于对“”作政治与道德上的追责与裁决使作品的反思力度外强中干,反思维度趋于单向化。随着西方文学的热潮席卷而来,敏锐的作家感到:中国文学理应建立在对深厚的本土“文化岩层”广泛的“文化开凿”之中,与“世界文学”对话。“寻根文学”也就应运而生,它在展现俚俗风物与神鬼休咎等方面作了大量探索,从历史与美学观上来说,显得较为复杂、暧昧,出现了明显的偏离政治历史反思与现实批判的现象。到了80年代后期,“先锋文学”的历史意识更趋淡薄,“先锋派”作家更热衷于在小说形式上进行各种实验。
新世纪以来,“”叙事呈现出更为多样化的形态,以“”为背景的小说层出不穷,但全方位立体化展现“”在农村的发展过程的作品并不多见。基于此,贾平凹的《古炉》以一种全新的姿态杀入读者视野,丰富了“”叙事,他以民族记忆为高度反思历史,以个体记忆为基点重建历史。在反思历史方面,他求索缘何“”发生前后民众一言一行的细微转变最终会导致天翻地覆的变化,追问“”历史的责任到底该归咎于何者;在重建历史方面,他通过以实写虚、虚实相济的叙事策略,以客观冷静的旁观者心态借助狗尿苔的儿童视角,为我们铺展了一幅古老村落乡土生活的全景图,力求跳脱出传统“”叙事的意识形态,不再是简单地图解宏大的政治历史,而是直接点明历史本就具备的混沌属性,更为真实地再现历史实况。回眸“”,可以说贾平凹真正做到了在反思历史的基础上重建历史,在重建历史的过程中进一步反思历史,二者并行不悖,双管齐下。来自优Y尔L论W文Q网wWw.YouERw.com 加QQ7520~18766
在过去的大多数有关“”的作品当中,“”常常作为血腥、暴力、无序、疯狂的代名词,被视为一次重大的政治举措失误,却鲜少有人将其纳入历史前进的必然轨道中去,“似乎大家都是‘’的批判者,好像谁也没了责任” ,于是反思这段恐怖历史的根源性问题便成了贾平凹创作《古炉》的初衷之一。只有在正确意识到“”如霍乱般肆虐的症结所在,才能更有把握地为重建历史服务。当我们抛开一切成见重新回溯“”历史,我们不禁会发现——大多数人都是“”的受害者,但同时也都是“”的责任人。他们无法置身事外,尽管这种“受害”是被逼无奈的,“责任”是外界强加的,反映出的实则为话语系统下的集体无意识。“如果‘’之火不是从中国社会的最底层点起,那中国社会的最底层却怎样使火一点就燃?” 贾平凹的高明之处就在于他明确认识到了群众对于“”爆发的强力催化作用,其反思力度是入木三分的。他将责任的矛头直指全体,而不是“”的发动者;所有参与者都是“”的帮凶。与其说“”是一场被反集团利用的运动,毋宁说它的到来恰好满足了人们的报复欲。它是国民人性深处的阴暗土壤所必然要结出来的恶果。因此,贾平凹在《古炉》中既不大张旗鼓地描写“”是怎样突如其来的,也不直接以“”为背景叙写故事,而是使其顺着古炉村的发展逐渐浮出水面,显得自然而然甚至有点顺理成章的意味,即所谓的“”“被诡异的‘家常化’了” 。这恰是贾平凹试图重建“”历史的大胆尝试,不避重就轻,而直面历史混沌发展的本身。“”并非空中楼阁,它也是在中国这块土地上,由群众亲手一砖一瓦地建造起来的,只不过由于建造者的基数过于庞大而使其看起来仿佛是一瞬间拔地而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