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雎》便是“心与物不同步的”典型诗篇,全篇如下: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2](p45)论文网
诗篇一开始便先言他物,从“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一句不难看出,是先写具体实 在的景象——雄鸟与雌鸟的和鸣。那为何描绘爱情时要描绘鸟的和鸣?通过联想我们发 现,雄鸟和雌鸟的关关相鸣与男女相爱的互诉衷肠具有相似点。在写完实在景象之后, 再写“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表达心志——男子希望追求淑女。从这两句来看,显 然是形象的事物出现在抽象的心志之前。同时以朱熹《诗集传》中训释为基础,认为 “流”用本意,指顺着水流去择取荇菜,“采”历来没有争议,为采摘;释“芼”为 “熟而荐之也”。然而读完全篇,发现采摘荇菜的行为与男子追求女子的过程很容易能 够对应得上,他们具有相关相似之处。最开始采摘,茫然无措没有方向,东采西采,犹 如男追求女,慌张无措,情迷意乱,虽劳心伤神却有甜蜜,痛并快乐着;“采”到手之 时,双方同意,你情我愿;采到之后,就要“芼”之,让它成为食物,联系到男女交往 过程,表示爱情有了结果即婚期已到,双方要步入婚姻共同生活。但进一步思考之后, 全诗只是说男女之间的爱情?将君子对淑女的追求比作雎鸠对荇菜的采食过程的背后, 是否有更深层的“言外之旨”?答案是肯定的。《孔子诗论》中《关雎》多次出现: “《关雎》乐而不淫,哀而不伤”[6],倘若单纯是君子追求淑女的,为何乐而不淫?为何 哀而不伤?再联系孔子以色喻礼的说法,《关雎》本质上构成了“双层关系比喻”:君子 对周代礼的追求实际上是被隐藏在君子对淑女的追求之下,也就不难发现,“求—— 友——乐”的爱情追求过程实际是“立志——奋斗——实现”对理想的追求过程。
同时,值得注意的是,在赋、比、兴三种艺术思维发展的过程中,赋与比形式化的 较为彻底,而兴的形式化确受到了阻碍,不能将自身的本质特征完全表露出来,而是表 现出混同与比的形式化道路,就有兴兼有“譬喻”与“起情”的两种作用。
但不论怎样,比与兴的思维方式正是将心志隐藏在相似相关的物象中的思维方式, 表现为心与物的不同步关系,从而使诗歌达到幽约委婉的艺术效果,而这种效果,与政 治劝谏的需求不谋而合。
二 “主文谲谏”的讽谏文化
《毛诗序》中有“上以风化下,下以风刺上,主文而谲谏,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 以戒,故曰风。”“主文谲谏”首次出于此句,被用来解释“风”之意。对于这四个 字,从字面上来看可以很容易理解为“主文”是手段,“谲谏”是目的,幸好历来学者 做出了各自的解释,有得以解释的基础。郑玄笺:“主文,主与乐之宫商相应也;谲谏,咏 歌依违不直谏。”[1](p765)“宫商”是我国古代五声音阶中的两个音的名称,在这里泛指音 乐,“宫商相应”意为音色匹配,即音乐不刺耳,如果这样,对应它的歌辞也应该是含蓄文献综述
委婉的;“咏歌依违不直谏”则是通过“主文”的方式达到“不直谏”的效果和目的。 郑玄之意很明了,即通过合乐的诗歌,表达委婉规劝之意。孔颖达则说得更具体:“人君 不怒其作主而罪戮之,闻之者足以自戒。人君自知其过而悔之,感而不切,微动若风,言出 而过改,犹风行而草偃。”孔氏认为进谏要避其锋芒、用辞委婉,否则不仅不能起到劝谏 的作用还可能遭受杀身之祸。通过郑玄和孔颖达的理论可以确定一点,“主文谲谏”是 一种不直言君主过失的婉转劝谏方式。结合先秦历史,这种劝谏方式的出现,也并非汉 儒空穴来风为了解诗杜撰,而恰恰是做为一种劝谏文化,确实存在。这就不得不提到先 秦时期的重要的政治传统——献诗和采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