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中的世界受人潜意识改变,而人类居住的八丁标之内的生物和环境则受人类的主观意志改造,变得对人类完全无害,就连小镇内农场饲养的生产动物也是为了达到生产最大化而被进行基因改造过的。比如:为了得到大量蚕丝而加以改造巨大化的常路蚕,但同时昆虫的身体又会因为变得太大而呼吸困难;为了更有效率的采集羊毛而被改造为近似绒毯形状的绵羊等。所以在之后的剧情中,主人公一行人离开八丁标,到外界进行夏季野营时对伪巢蛇为了捕食鸟蛋筑造假巢,水骆驼为了防止蛇类偷吃鸟蛋产下名叫“恶魔之手”的假蛋杀死蛇类这类生物间的这种竞争感到怪异和无法理解。故事的最后一章,主人公来到1000年后的东京,那里经历了千年之间人类的战争和生化科技的影响已经是一片废土,在加速形成的喀斯特地貌中肆虐着各种危险丑陋的生物,即使是拥有“咒力”的人类,来到此地也还是死伤惨重。

以上提到的这些生物异变等设定,其实是对乌托邦主义者所主张的实体史观的否定。有学者提出:“近代历史哲学用人取代神成为历史的主题,并把世界看成是人的意志和目的的产物,在历史观上,乌托邦主义者自认为发现了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3](P4-6)的确,《来自新世界》中的神栖66町也是完全由人创造并严格控制的社会,居民们也相信自己战胜了自然、支配着一切。但实际上,无论是在《来自新世界·深秋》第三章中受主人公的朋友瞬外泄的咒力影响而变异的小狗,还是小说最后一直扮演着被支配者的化鼠暴起反抗人类的,都说明了作者认为即使是在乌托邦社会中,人类也不能掌握历史发展的流向。奥地利批判理性哲学家卡尔·波普认为“并不存在历史发展的客观规律”[4](P6)与小说中的情节不谋而合。论文网

(二)科技对人的改造

在《来自新世界》中,心理暗示和基因改造是维护社会稳定的基石,它们的存在是为了给人类加上强大的攻击抑制,以此来维持社会的稳定。因为拥有“咒力”的人都有超强的能力,如果能力者暴走将会毁灭周围的环境,所以在神栖66町之前的黑暗时代,科学的继承者们使用了许多手段来控制人类的破坏欲。书中提到的外部手段有:从幼儿期的情操教育到道德、伦理乃至洗脑的宗教教育;从愤怒管理到运用坐禅、瑜伽以及超越冥想等方法的精神训练,甚至使用精神药剂进行控制;将人类社会从黑猩猩的争斗社会转变成倭猩猩的爱的社会,利用性接触的方法消除个体间紧张、压力等不良情绪,等等。正如文中所说,人拥有了神之力然而为了控制这份力量不得不将自己贬为猿甚至是单纯的哺乳类。这些精神控制手段有参考阿道司·赫胥黎写的著名反乌托邦小说《美丽新世界》。在《美丽新世界》的社会中,科学家运用试管培植、催眠、睡眠疗法、巴甫洛夫条件反射等科学手段,严格控制着人类的精神状态,让人们一直处于幸福快乐的状态去执行被安排好的社会职责,而社会中出现的不安定因素则会被流放到偏远之地,以此来维护新世界中的和谐与稳定。

放眼当今社会,无论是教育还是道德法律的约束,都是为了维护社会的和谐稳定,即使是这样,各种犯罪事件还是层出不穷。同理,在乌托邦社会中的人类难道也能完全遵守社会道德和法律秩序吗?答案是否定的。著名心理精神学家弗洛伊德认为:“性和攻击是人类的两大基本欲望,我们的所有行为,其动力都来自于这两种力量。”[4](P2)因此,作者还提出了另一种通过改变遗传基因对人类加上攻击抑制的机制,也就是“愧死机构”。文中对“愧死机构”的描述是:大脑一旦察觉到主体的攻击欲望,便会无意识地发动超能力停止肾脏及副甲状腺的机能,并发出不安、悸动、出汗等生理警告。此时,绝大多数人都会停止攻击,如果无视警告继续发动攻击,就会因为痉挛窒息而死或者因为体内钾浓度剧增而导致心跳停止,另外“愧死机构”能通过学习、附加动机、心理暗示等方法增强抑制能力。“愧死机构”从根本上抑制住了人类的攻击欲望,同时,因为“愧死机构”,小说中的神栖66町在两次受到“恶鬼”(不受“愧死机构”影响的人类)的袭击时,人类方面都死伤惨重,因为他们无法对同样身为人类的“恶鬼”进行攻击,这也从反面看出作者认为无论是“恶鬼”还是“业魔”都是在人类中产生的,当人类不再受到攻击抑制时暴力事件就会频频发生。《来自新世界》中对“愧死机构”的描述与安东尼·伯吉斯的小说《发条橙》中的“厌恶疗法”有相似之处,而《发条橙》中的主人公接受了“厌恶疗法”,并成为一个看见犯罪事件反射性厌恶的人之后依旧被卷入了反政府的活动中,最后变成了一个暴力事件的策划者。这几部小说中一连串对精神控制的描写不仅否定了利用科技控制人类自由思想的可能性,也是对如何保证乌托邦社会中的和谐稳定问题提出了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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