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少年们病态化成长的共同特点
(一)暴力
在“香椿树街”系列小说中,最为醒目的就是那个年代里随处可见的暴力倾向,作者刻意地营造着一场场血腥、暴力的场景,隐藏于这些少年性格深处的暴力阴影和对暴力的盲目崇拜是苏童“香椿树街”系列叙事的一个重要维度。这些少年整日游走于街头,只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码头上、澡堂里、大桥下、废弃的工厂里,处处可见他们“浴血奋战”的身影,他们热衷于用暴力解决所有矛盾与冲突,满足于在鲜血四溅的场面里获取的短暂胜利,这种对暴力的迷恋和崇拜几乎存在于香椿树街每一个少年的心里。如《刺青时代》中的小拐在目睹了野猪帮的哥哥天平和其他帮派决斗惨死之后,最大的心愿就是重振野猪帮,成为老大;《城北地带》中的红旗,达生也疯狂的沉迷于拉帮结派、聚众斗殴,用暴力征服世界的理想中;还有《舒家兄弟》中的舒农、舒工也是一样。他们个个身体强壮,言行粗鲁,厌恶承担责任,以拳头争取着自己在社会上的地位,在那样一个混乱不堪的年代里,暴力以一种白热化的状态存在着。然而暴力的终点却是无法避免的悲剧,在长篇小说《城北地带》中,一直梦想扬名香椿树街的达生,为了圆自己的“英雄梦”,最终在一场实力悬殊的街头械斗中“流血牺牲”,我们在叹息一个生命陨落的同时也惊愕于少年们对于生命的漠视和恣意挥霍。后来苏童在1993年版的《苏童文集·少年血》的《自序》中写到:“一条狭窄的南方老街,一群处于青春发育期的南方少年,不安定的情感因素,突然降临于黑暗街头的血腥气味,一些在潮湿的空气中发芽溃烂的年轻生命,一些徘徊在青石板路上的扭曲的灵魂。从《桑园留念》开始,我记录了他们的故事以及他们摇晃不定的生存状态,如此创作使我津津有味且心满意足。”[2](p2)这一段自序应该说是苏童对于年少时的记忆最真切的体悟,由此我们也可以跟随苏童的脚步走进作品中去聆听这群少年成长的故事,探索他们成长的轨迹。文献综述
(二)欲望
朦胧的情欲是苏童“香椿树街”系列叙事的另一重要维度,这种情欲不关乎情与爱,只是萌动于每个青春期少年内心的一种盲目而懵懂的欲望,它包裹着单纯的原始的生理冲动活跃在香椿树街少年们躁动不安的生命里。《舒家兄弟》中舒工躁动的少年情欲导致他在见到涵丽时,心里总有一团欲望的火焰燃烧着,最后在恍恍惚惚中做了不应该做的事,使涵丽怀孕。在《城北地带》中,少年红旗在丧失理智的情况下玷污了美丽的邻家女孩美琪,而且不顾美琪的拼命挣扎与反抗,最终使得美琪投河自尽,结束了花样的生命。最新的长篇小说《黄雀记》,同样讲述少年柳生对仙女实施了强暴,而让保润当了替罪羊的故事。苏童把这群正处于懵懂青春期少年们内心隐秘的愿望、莫名的骚动和朦胧的情欲淋漓尽致地展现给了读者。在成长过程中,每个人的内心都会产生懵懂的情欲,但处在那样一个混乱的年代,少年们内心躁动的欲望得不到合理的疏导,最终这种情欲就会以一种邪恶、淫荡和玩世不恭的游戏形式释放出来,使读者们在其中体会不到任何美好爱情的成分,也就更谈不上这些少年们的责任与担当了,这种原始的生理冲动带来的只有对美丽事物无情的毁灭,短暂的意乱情迷之后,等待他们的也只有法治的牢笼,所谓的爱也成为一场寂寞的暴力狂欢。
(三)死亡
“香椿树街”系列小说中还有不得不提到的一个关键词就是死亡,几乎在每部作品中都有人莫名其妙的死去,从《桑园留念》开始,苏童无一例外的让他们年轻的生命走向终结,而且往往死于非命,死得蹊跷,死得毫无价值。如《桑园留念》中正当妙龄的女孩丹玉和懵懂早熟的少年毛头相拥着在竹林深处死去,携带着一丝神秘、唯美的气息;在《乘滑轮车远去》中擅长做滑轮车的猫头踩着滑轮车却莫名其妙的钻到了汽车轮子下;《城北地带》中的少年达生最后也死于一场血腥荒唐的帮派械斗;《黄雀记》的主人公柳生也在新婚之夜被保润捅死。这一系列的小说中,死亡几乎成为了一种常态,而少年们面对各种形式的死亡始终是无动于衷的,没有悲伤,没有惋惜,也没有恐惧,只是冷漠地接受。读者们对文中少年面对死亡的态度感到震惊,然而回归到作品中的那个年代,我们似乎可以理解他们的反应。在那样一个混乱无序的年代,死亡早已像家常便饭一样普遍,人们看过了太多的死亡,变得麻木不仁,也就不觉得死有什么大不了的了。同时作者通过少年们对于死亡的漠视也表明了自己对于人性所持的态度,人的存在在终极意义上是虚无缥缈的,生命如纸般脆弱,意外随时都有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