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溯到被流放之前的上海,陆焉识的前半生依旧被家庭禁锢,所以他选择了出逃,逃到了大洋彼岸,这也是他的第一次逃离。“恩娘自从被焉识留在了陆家,就像一个大蜘蛛,吐出千丝万缕,要把焉识缠住。” 恩娘的控制以及夹杂在中间的婉瑜,使陆焉识更加无法寻求到完整的自我,来自家庭,社会,以及时代,他人即地狱的悲哀,主人公无时无刻不在存在的困境中,也由此影响了其存在感的建立与完善。在始终的压抑与控制中,因此有些人开始了逃亡。最集中表现在的是陆焉识身上,他开始出逃。严歌苓并没有赋予他对自我追寻的权利,第一次费劲全力,贿赂上级都仅仅是为了看自己女儿上演的一场电影,如果说是父爱如山,但换种角度来看,其实是焉识对于自己人格丧失的一种追寻,可以说这是时代与政治对于知识分子的折磨,但是他也并没有丧失对于自己的人格信仰的一种风度与追求。现实是残酷的,在他第二次出逃被捕时,他心中充满了后悔。也许是对于家人的担心忧虑,也是自己对于自己父亲角色的扮演失败的懊悔。再到后来的一次次出逃,可以说陆焉识已经不清楚自己所要去的是何处,自己所要拥有的为何物,只是在欲求与自由和现实的矛盾中不断试图打破,因此,始终无法达到两者和谐的消解。论文网
(三)一种求“根”的渴望与空缺的情爱
出于其旅美作家的身份,严歌苓作品当中无不充斥着自身“寻”的摸索之路,不管是在纽约的少女小渔,还是陆焉识的逃亡之旅,其作品中的人物都在寻得一处可以安栖之处,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然而这种寻找的内容通常以“家”或“家人”为表现形式,笔者认为,此处的家已经不再是具象的房屋与家人,而是主人公精神的归宿,抑或解释为,其灵魂的根所在,使飘荡在人世间的自我得到一处能够站立的避风塘,以《陆犯焉识》中陆焉识的逃亡之旅为显著。
《陆犯焉识》作为对于后伤痕文学的探讨,开始跨越社会层面上的“揭示与诉求”,逐渐走向对于存在的寻找。自由的获得来自于外在于内在双重赋予,在流放的过程中陆焉识的追寻自由之路最终也因存在而烙上了沉痛的印记。漂泊在外的几十年,两种不同的生活文化的冲突,作家对于苦难的极度渲染也使得人物的寻根欲求极大增强。陆焉识在劳改中对于自己身份的隐藏,一方面是因为尊严与人格被戕害的后果,另一方面也是他想回到家人身边的一种刺激来源。这里的回家,其实就是“求根”而获得的归属感。在外在的世界中无法得到,甚至没有机会得到自身的认可,才更加激发了他寻求的渴望
对于冯婉喻情爱的想象,亦是因为走进了对情爱的存在论意义的揭示而引人深思。竟产生了关于自由的悖论,在最深的囚禁之中。他流放前在家中模棱两可的态度,在恩娘与婉瑜之间的斡旋也象征性的暗示着他追求自由反而落入不自由的圈套,两者相互纠缠无法摆脱。另一种程度上来说,在流放中的陆焉识反而获得一种情爱上的自由,当没有了选择,一切都变成了唯一,他反而在唯一的婉瑜中获得更大的自由。相对于婉瑜来说,在固守在没有希望的爱情里,也失去了顾虑与做妻子与儿媳的身份,也获得了自身的自由。小说从此进入到了对于爱情最深刻的一面的传达。在那个定型的、不再有变数、独属于婉瑜自己的空间里,她终于独享了这一份爱。之于陆焉识,这个时段他的全部存在感的获得,也只能在虚无的想象中获得,因此这段空缺的情爱是他存在的渴求与希望。而寄托于虚无的存在,造成了他的求根,也隐喻着这份想象的无疾而终,最终落入失去自我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