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间集》五百首词中,共有九十一首词出现了屏风,例如“画屏”、“锦屏”、“翠屏”、“小屏”等等。花间词中的屏风,不再具有明确的政治意义。屏风与花间词主要构成了这几种关系:一是屏风协助构造了作品中的空间关系。花间词的发生场景主要集中于室内,屏风则与室内的其他家具,如帘、帷幕等一起划分了室内空间。当花间词人的写作视角从单纯描写室内转移到室外时,屏风则成为了连接室内与室外的媒介。场景写作的秩序感得以建立。温庭筠的《蕃女怨·其二》表达了思妇对远方家人的思念。词作起始五句写边塞战事,一句“画楼离恨锦屏空” 将词作从战场拉回了闺阁。作者没有直接写闺房,立在画楼上的“锦屏”,既暗示了闺房的所在,又隔离了读者对女子闺房的窥视。顾夐的《浣溪沙 其六》中,“深闺人静掩屏帷” ,读者假想自己站在室外,“屏帷”将他的视线拉近室内,但并没有走进室内。在从室外向室内的观看中,读者的视线从未越过屏风。
重视礼仪规范的传统文学书写,更偏爱含蓄隽永的内容和风格。《西厢记》插图中频繁可见屏风的身影,其中最为著名的当属“窥简”。在陈洪绶与闵齐伋的两版“窥简”插图中,都以画屏作为遮挡或衬托女主人公莺莺的道具,红娘则在屏风后窥视莺莺读信。
图 2 陈洪绶 《窥简》
图 3 闵伋齐 《窥简》
对于观众来说,观看插图的心理角度和红娘的行为是一致的,都是在窥视莺莺。观众所要窥探的,不是莺莺读信的神态、动作,甚至不是信的内容,而是意欲窥探女子怀春的心态。陈氏的画法,用画屏上的花鸟树石衬托了莺莺此时的心态,是观众忽略了眼前的具体人物,而受到有屏风放大的整体情感氛围的渲染。相反,闵齐伋在构图中在主人公遮蔽,却用屏前镜子反射的人脸暗示莺莺的存在,以此点明了屏风要遮掩的是女子怀春之事,同样将这种遮掩的目的暗示给了观众。观众接受到的有关屏风出场的信息,恰恰点明了故事的内容及情感。文献综述
《花间集》中的屏风,有着固定的用语,例如“画屏”、“锦屏”、“翠屏”等,此外,还出现了许多固定的搭配,动词“掩”、“倚”、“欹”等的反复出现,“寂寞”、“空”等形容的高出场率,框定了抒情主人公在室内时与屏风的常见动态关系。在一个只是被部分描写的室内空间里,人物的所在因为和屏风的互动关系变得明晰。文学文本中的屏风,借由作者之笔,为读者搭建想象的平台。相比于可见的绘画形象,文学屏风使读者可以尽情想象屏风中的世界。作为绘画形象的屏风出现在画面中,其出场被规定了摆放的角度、画面的内容;作为绘画媒介的屏风实物,则固定了其空间存在的身份。词作中的屏风,却摆脱了诸多限制,凭借少量文字衍生的想象空间,在思维上达到外部空间与内部空间的沟通。屏风作用下的室内外关系,在联系的同时,又起到了一定的隔断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