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苍凉布景：女性生命处境的常态

“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这个经典的文学理论命题如今几乎已经成为共知，性格的养成与环境密不可分。龙城三部曲里的郑东霓，因为童年的不幸，自己毁灭了可得的幸福。《芙蓉如面柳如眉》里的夏芳然，因为受情敌嫉妒被泼硫酸而毁容，形成乖张孤僻的性格，最终和男友互相折磨致死。论文网

这些偏执人物疯狂行为的背后，往往有不为人知的伤痛记忆，孤独的生命处境。令秧既是封建礼教男权社会的牺牲品，也是茫茫历史长河里苍凉生命处境的众多女性之一。

《南方有令秧》开头就交代故事发生在万历十七年。明朝这样一个理学盛行的时代，可以说对人天性的压迫抑制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书中提到海瑞年幼的女儿因为接受了男家丁的一块蛋糕，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清官就让自己的亲生女儿绝食而死的事情。这看似与主人公的命运并无交集的小插曲，却反映出整个时代对女性的迫害，令秧就是生活在那样一个水深火热的环境里。还有唐氏一族那个可怖的祠堂，令秧被迫跪在里面一遍又一遍得念那些烈女的名字的场景，无一不让人触目惊心。

    自古以来，中国就有一种“节妇”文化，政府表彰封建女性对自己的丈夫忠贞不渝，坚守贞节。社会百姓也以此为荣，尊敬节妇。这种文化到明清达到鼎盛。笛安让一个矢志失节的寡妇，得到了牌坊和荣誉，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反讽。

    令秧生存在一个怎样的处境里呢？从文风上看，这部小说其实带有一些《红楼梦》的味道，特别是书中唐府的人骂起人来句句带着红楼腔。但是唐府里的人又不像红楼里的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他们站在统一战线，为了令秧的生存出谋划策，守口如瓶。可是到了故事的最后，曾经忠心的连翘选择了自己的丈夫，曾经灵巧爽利的云巧告密令秧，把自己送上了绝路。精明能干，颇有王熙凤治理之才的蕙姨娘老了，川少爷也终于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冰雕玉琢的人儿变成了薄情颓废的凡间男子。兰馨上吊。令秧自我了断。从前繁盛的大家族，原来几个女人家围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场景已经不复存在，只剩下一片荒芜与凄凉。虽然唐家并没有像贾府那样盛极而衰，其中人心的巨变和人情的萧索，却与红楼异曲同工。大家族里的是是非非不断，后母令秧与继子川少爷的乱伦，谢先生捧小倌，老夫人与账房先生的偷情，蕙姨娘和管家候武的偷情，兰馨和三姑娘的同性之爱。这些其实不过只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反叛。正是因为这个时代过分的强调“存天理，灭人欲” ，过分的崇尚贞洁妇德，过分的压抑和泯灭人欲，才造成了这样一种感情的畸形和迸发。当最终令秧问老夫人是如何得知自己不贞洁的时候，老夫人陡然漫不经心的笑了，说：“这有何难？女人都是淫妇。”［6］（p334）令秧如释重负的笑了。可见无论一个时代多么存天理灭人欲，总还是有无数的相同事件在上演。而封建时代对女性的压迫更为严重，因此反抗也更多。文献综述

文中借兰馨之口说男人比女人过得惬意多了。兰馨这个角色，并不是很引人瞩目的配角，却是最通透的一个。她思考的是明朝甚至是自古以来男权社会里女性地位的卑下，她明白女性在历史长河里的生命处境，然而无力改变，只能结束自己的生命。笛安在这里直接借兰馨之口说出自己的思考，在明朝那样的环境里，有千千万万个令秧。她们被迫嫁人，被迫守寡，被迫去争一块毫无意义的牌坊。令秧是有过反抗的，她为了生存不惜听从安排和川少爷乱伦，但是遇到爱情时也足够大胆毫不犹疑。三姑娘的反抗是书中最激烈的一个，但是出于环境的压迫她最终还是屈服了，出嫁的那一刻开始，她的不幸也开始了。表面上看，笛安写的只是一个明朝节妇固执的追求牌坊的故事，但她在叙述中留下的太多与主线无关的细节，不动声色地完成了一幅万历年间的众生相。［7］或许还有许多女子并没有令秧的运气和勇气，这也使得令秧与历史上的节妇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