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在一定程度上是现实生活的再现，但却绝不是对现实生活不加选取的简单模拟，也是一个再创造的过程。如果写蔷薇，条目清晰的列出它的科属目，字斟句酌的雕刻出蔷薇花的具体形貌，一丝不苟的记录从发芽抽枝长叶含苞盛放的过程，或赞扬或称颂……凡此种种，也就失去了文学作品的文学性和艺术性，文学作品将会成为僵化的“标本”一类的存在，没有生气，也自然无审美性和趣味性。周邦彦咏谢后蔷薇，上阙以春归开始，引出花谢，选取了谢后残红飘零坠落空余香泽的独特视角，虚构出蜂蝶时扣窗格追惜落花的独特情景，虚实之间，惜春惜花之情一览无余，令人唏嘘。下阙选取了于岑寂东园的蔷薇丛中久久徘徊不愿离去的场景，虚构出蔷薇枝条对人的依依不舍，想象断红之上残存相思字的情境，缠绵凄恻。以上所有描写，既取材于现实之自然，符合自然事物中的客观规律，又进行了合理的虚构和想象，对材料有所取舍。文献综述

又如《大酺•春雨》一词。在这首词中，词人选择“春雨”作为描写和表现的对象。上片纯写景，在这里，雨水的敲击声、墙头青翠欲滴的嫩竹、春雨带来空气的滋润和寒气、粘着蛛网的珠帘，都是作者从自然之中着意选取的，它们之间原本并无关联，只因作者带有目的性地选取和组合，从而形成一种百无聊赖之中夹杂着凄冷孤寂的氛围。

《诉衷情》（出林杏子落金盘）也是如此。这首词吟咏的对象是杏子。紫杏尚未熟透，泛着一点青色，被盛放在金盘之中，好像留有唇丹。惟妙惟肖描绘出残杏的样子——以上是作者选取残杏原本的形貌进行的实写。至于下片，则又属于想象的范畴，想象南陌落花如怀有闲愁的女子在惜春伤春，别有一番韵味。

二 周邦彦咏物词的“出”与“入”

透过研究周邦彦的咏物词，可以发现，在“出”与“入”的关系上，周邦彦同样有着自己的心得。所谓“出”和“入”的观点来自王国维的《人间词话》，具体内容是这样的：“诗人对宇宙人生，须入乎其内，又须出乎其外。入乎其内，故能写之；出乎其外，故能观之。入乎其内，故有生气；出乎其外，故有高致。美成能入而不能出，白石以降，于此二事皆未梦见。”这里的“入乎其内”，我的理解是文学作品的创作者在进行创作时需将自我带入到其中，在体物的同时融入自我，也即认真观察事物，方能物我合一，从而由表及里、由浅入深地查探到事物的本质。而一旦抓住本质，体物将不再是一件难事，创作者能够得心应手的根据事物的本质进行创作。至于“出乎其外”则是指超脱物外，创作者能够从自己所写的事物中脱离出来，采取客观冷静的态度观察分析，避免因主观感情而影响了对事物的正确判断。可以以《花犯》（粉墙低）为例，具体地分析周邦彦是如何在咏物词的创作中处理“出”和“入”的问题。

王国维说“美成能入而不能出”，这个观点是值得商榷的。此词不独咏梅花，同样是一篇咏物中寄托羁旅之思、身世之感的咏物佳作，是周邦彦在知溧水期间最后一次赏梅之作。宋黄昇评价此词道：“此只咏梅花，而纡徐反复，道尽三年间事。”[4](98)因当时已奉诏令即将入京担任国子主簿，所以才会有“相将见脆丸荐酒，人正在空江烟浪里”的感叹。前面已经说过，“入”指的是打破作者和所要吟咏的对象的隔阂，全身心地融入到所写对象之中，才能根据作者自身的人生经验形成真切的人生体验，在这一点上周邦彦处理地很到位，而且也是经由王国维认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