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师能够当得上行首不仅仅是因为她的才艺,也因为她有独到的生活品味和安然自在的生活理念。书中写到梁山一行人正观灯玩街,转过御街就是李师师与当时另一名妓赵元奴所居住的烟月牌。御街是皇帝出行的必经之地,能把牌楼开到距离御街这么近的地方,必然不是一般人。原著中是这样描写的:“外悬青布幕,里挂斑竹帘,两边尽是碧纱窗。”这种感觉与我们在很多文学作品中看到的青楼是不一样的。淡雅的青色幕布,简洁素淡而又极富文化内涵的斑竹小帘,再配上两边的碧纱窗,这住所从外观上的第一印象就是很清新素雅的。它没有什么大红大紫的赘饰,也没有什么珠宝金银的庸俗,有的只是一种居家的舒适感。进去里间,住所内部的布置也是和一般女子住所截然不同的,原著中说:
却说燕青径到李师师门首,揭开青布帘,掀起斑竹帘,转入中门,见挂着一碗鸳鸯灯,下面犀皮香桌儿上,放着一个博山古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上挂着四幅名人山水画,下设四把犀皮一字交椅……又是一个大客位,铺着三座香楠木雕花玲珑小床,铺着落花流水紫锦褥,悬挂一架玉棚好灯,摆着异样古董。[2]( P615)
这样素雅而又舒适的生活状态,这里的布置让人浑然不觉竟是在烟柳之地,倒有几分自家的闲适。宋人好雅,笔墨纸砚,书画香扇,饱蘸文人气息的生活方式深深地影响着整个社会的风气。现存的宋人词作中,就有大量的生活画卷描写,易安居士有词《醉花阴》为证:文献综述
薄雾浓云愁永昼,瑞脑销金兽。佳节又重阳,玉枕纱橱,半夜凉初透。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4](P36)
焚香,纱橱,卷帘,如此相似而又各具特色。一个普通的妓女尚且热爱文雅,更何况那些文人墨客了。也正是这整个社会的优雅风气才培育出李师师这样一位优秀品性的女子,虽身为妓,但是作者对她的正面评价还是可以一览无余的。
词至宋代,历经诸代词家的创新发展,已经成为了脱离音乐而独立的文体,但是在勾栏瓦舍里,特别是像李师师居住的这种风月场所,唱曲儿依然还是大众喜闻乐见的娱乐方式。《水浒传》中的歌妓在全书中出现的76位女性人物中占据了半壁江山,除了像李师师这样的专职型外,她们有的是迫于生计卖艺不卖身,在茶肆里混口饭吃的贫家女子,如鲁提辖仗义救助的金翠莲;有的是自小学得唱曲儿的技艺,偶尔去行院里打工的普通女子,如得宋江施舍葬父的阎婆惜;有的是年少被大户人家买走,养在家里玩乐的可怜姑娘,如张都督家的养娘玉兰……妓女形象在小说中频频出现,但是唯独李师师能让读者过目不忘,这与她的独特品味绝对分不开。
水浒一百单八将,列三位巾帼其内,然而他们更像是被男性化了的女子,我们无法感受到一个女性天然的温柔。最先出现的母夜叉孙二娘,单从她的出场形象便能知道她必不是个善类。“头上黄哄哄的插着一头钗环,鬓边插着些野花……下面紧一条鲜红生绢裙,搽一脸胭脂铅粉,敞开胸脯,露出桃红纱主腰,上面一色金钮。见那妇人如何?眉横杀气,眼露凶光。辘轴般蠢岔腰肢,棒槌似粗莽手脚。厚铺着一层腻粉,遮掩顽皮;浓搽就两晕胭脂,直侵乱发。[2](P227)”所有人都不会喜欢这样一位母夜叉式的女子,然而在这个以侠义为正道的世界里,一个女性的外貌并不会特别受重视。母大虫顾大嫂也是个强悍女子,她扮作送饭的普通妇女混进监狱后,刀子一拿,立刻恢复她“母大虫”的本来面目,一下子搠倒几个小卒子。孙二娘和顾大嫂,她们的形象里只剩得凶悍,而毫无女人味可言,更不用说什么涵养与品位。扈三娘是个英勇的女将形象,骁勇善战,与穆桂英、樊梨花等女中豪杰很神似,但是在小说中她也是个武将形象,亦谈不上温柔体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