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金莲善于用女性的视角去叙说家庭的命运,也就是以家庭琐事、婚丧嫁娶为主要内容的家庭题材小说。无论是写繁重农事还是家庭琐事,马金莲的选材往往很平凡,甚至不值一提,但在平凡之中又那么具体,那么真实。在她笔下,婚丧嫁娶也因贫穷和饥饿的生存状态变成了另一种“粮食”。由于西海固宗教信仰的不同,死亡对于他们是逃离苦难的方式,是灵魂的升华,而对于苦难的现实来说也的确如此。爱情对于西海固的女性来说是一种奢侈品,婚姻是西海固女性生存的保障,精神上的爱恋欲望被现实的苦难所淡化,亲情、友情被饥饿的痛苦所掩盖,马金莲通过细腻的笔触,刻画出这种情感被掩盖的伤痛,无论是对女性还是儿童,家的意义更多的在于生存,这无疑是一种人性的悲哀。
如在小说《父亲的雪》中,“我”和哥哥寄住二娘家,出自饥饿的本能,我总和二娘的孩子抢饭吃,之后“我”总被懂事的哥哥一次次地教训。这是西海固儿童的苦难,寄人篱下的自卑、亲情缺失的失望以及饥饿贫穷的痛苦被“我”用儿童之口无限放大,作为儿童寻求亲情和温饱的本能,这种心理上的压抑更加凸显出西海固地区的贫瘠,家对于孩子们来说并不温暖,反而是一种煎熬。而在女性的世界里,苦难又有了另一种形式的体现。《父亲的雪》中,母亲之所以抛弃我们独自远嫁,只是为了生存,找了一个憨厚的男人不过是为了糊口,姐姐和继父儿子间的爱情也是以温饱为前提的,嫁人成了西海固妇女独特的生存方式,剥夺了婚姻对于女性的真正意义,家对于女人来说同样是煎熬。这乡土的内蕴便是这无奈的生存困境,生存是西海固农民的底线,爱情与婚姻也是基于生存之上,女人的命运被苦难左右,身体本能的苦痛淹没了对爱情的需求,身体与心灵的苦难被无限放大,但马金莲并没有像路遥《平凡的世界》中那样,歌颂生命的坚强与伟大,在马金莲的细腻切实的笔触之下,西海固农民的生命是渺小的,他们的命运平凡无奇,这无限的苦难仅仅是西海固农民的日常生活,生存不过是人生需要,他们并没有挣扎、反抗这种生活方式,而是选择了默默承受苦难,尤其体现在女性的悲剧命运上,西海固淳朴自然的苦难生活造就了这独特的“乡土诗意”。
(二)语言乡土化
首先,语言乡土化体现在宗教语言的使用,作为回族女作家,运用宗教语言是马金莲小说最为独特的地方。
因为地域的关系,宁夏西海固地区的人大都是回族,信仰伊斯兰教,因此在马金莲的小说中,虽大部分文本以纯熟的汉语来叙述,但也有不少人物对话与称谓使用回族语言以及伊斯兰教的宗教用语。宗教用语具有浓厚的乡土特色,也是马金莲小说语言的特色之一,体现出西海固特殊的回族地方特色以及宗教对当地人的影响,宗教用语的使用对于非伊斯兰教读者来说在理解上有一定困难,但另一方面也增强了小说的真实性,让人物富有个性,更加鲜活,宗教语言的使用让文本更有乡土气息。论文网
例如在小说《蝴蝶瓦片》中,马金莲用凝炼、生动的现代汉语和地道的西海固方言和回族语言,叙述了老阿訇的英勇人生以及小刀的悲剧命运。“我”参加老阿訇的主麻日,主麻日上,在清真寺进行唤礼拜的梆子等一系列宗教活动,这是对老阿訇英勇一生最好的纪念,尽管我们作为读者看不懂这些宗教用语,却可以从中看出西海固人对于死亡的态度,不是悲伤,而是祝福和纪念,死亡并不是痛苦,而是一种升华和解脱,从这苦难的生活逃离,是一种最好的祝福。还有一些阿拉伯语的音译词,如“阿斯玛”、“必思敏俩习”、“顿亚”等,这些宗教用语尽管不易于读者理解,但也别具地方特色,在这种独特的回族语言中,可以体会出作者对西海固浓浓的眷恋,同时也可以看出这片土地没有被外来文明所侵染,他们有自己的信仰,有自己的语言,也更显西海固人世世代代苦守这片土地的悲哀。这是语言的魅力,宗教语言的使用体现出西海固人独特的信仰和小说字里行间的乡土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