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耶路撒冷》的意象群落

文章宕开一笔,意象,这一概念,属于古典文论的范畴,刘勰的《文心雕龙·神思》是第一次将意象术语应用于文学理论,不论是文学批评,还是文艺理论,亦或是艺术领域,或者是其他领域,意象的解读举足轻重。笔者想以杨绛在《将饮茶》中的自序为例,杨先生在寻找自己的角色地位时,将自己划归到作家、翻译家的角色,她就像是个蝼蚁,任由发落,只是在自我的认知中,杨绛早就给自己定义了作家和翻译家的角色认同,这想象空间内的角色认同意识,便是意象。还有,在姚仁喜2016建筑个展“内镜 外向”中,有一个设计细节极为精妙,悬空的床,如若在冷风中,感受天际的温度。实则,它普通,而在笔者看来,建筑被赋予了设计者情感的融通,于是建筑成意象的代名词,姚仁喜是在设计,是在建造他的理想蓝图,家能够赋予的绝不仅仅是一个死气沉沉的空间,他想要的不过是自由,属于建筑的而绝对自由,正如他2014香港中文大学演讲自言道:“如果有时间,我才不要去读书,我要去流浪。”这两个例子是非文学领域的意象选择。

这里,以上的两个例子只是提供参照与对比的思考,笔者也不做多方的阐述。同样,是不是意味着小说可以从意象的角度开拓呢?从《搜神记》中的“蛇”,到《聊斋志异》中“菊”,再讨论到《红楼梦》中的“石头”,其小说中选择用意象进行文本讨论,还有,在讨论到现当代小说时,老舍《月牙儿》中的月牙,金庸《天龙八部》中的李秋水,还有贾平凹《极花》中的半语子,等等,我们会发现这些作品中人物的名字也存在着意象论调。而回归到宋代诗学中去,文论中的“尚理”、“崇法”、“贵意”,再到明清“意象”论中的“意境”、“性灵说”、“兴象”、“声韵”,再涉及到近代西方的意象流派,我们均可以在意象这一点权且谈开去。在这里,笔者可以这样界定:

意象群落,凝聚客观之物,赋予作家与读者的情感共鸣,具有多重表达意义的客观之像与主观之韵的组合实体群。

其中,在小说中提及意象,自然会论及“诗化小说”的议题,萧红自是典型,从鲁迅、郁达夫开始,到莫言、王安忆,论及徐则臣,这些作家均是走在诗化语言的行列,笔者就以《耶路撒冷》为例解读小说意象。诚然,在《耶路撒冷》中,我们又是如何看待这些意象群落的呢?笔者将以耶路撒冷、大和堂为主体具体论述,接着浅尝辄止地围绕着人物视角下流动的意象群体讨论,在作品中寻找意象群落。

运河边上,生存着这样一群人:睿智博学但略显闷骚的初平阳,为了杰出而逆流而上的杨杰,终究无法继续反抗的易长安,不想继续逃下去的福小,那个依旧徘徊在救与赎边缘的一群人,景天赐的记忆在不同人的记忆里汇集成形,他,成了一场精神救赎的梦境,小说里的景侉子、易赔卿、秦环、初医生、崔晓萱、李老师、铜钱等,不过是运河记忆里沙子,他们的人生在堆砌,成了花街里,或淡或远的记忆,而这些人物总是在堆演外相的雕刻,漫衍着几代人的精神追索。全书“JERUSALEM”作为总的意象表达贯穿全书,耶路撒冷从哪里来,从景天赐的奶奶秦环的口中知晓,像咒语般,以精神透视的视角企图找到人生的轨迹,当尼采发出“上帝死了”的论题时,神学何去何从,再不知晓。初平阳、易长安、杨杰三人“撅着屁股趴到教堂门前,或者踮着脚尖,扒着教堂左边仅存的窗户”[1](P217)偷窥斜教堂,准确的说是偷窥秦环,带着孩童时的顽皮,再不过是杨杰“一路撒冻”[2](P218)或是“一路瞎蹦”[3](P218),都不足以使初平阳的耳朵动起来,终于秦奶奶的一句“耶路撒冷”激起了长久以来的沉默,这是“一个奇怪而悦耳的音节”[4](P218)。于是,初平阳的耳朵动起来了,“耶路撒冷!对,就是耶路撒冷!”[5](P219)耶路撒冷像材料一般弥补着记忆,耶路撒冷“布满石头”、“石头茫然无序”、“用你理解不了的方式堆积、排列、摆放。”[6](P193)这是为数不多的耶路撒冷的这一座城的描写,对于“从未去过耶路撒冷”[7](P194)的初平阳说,这是来自梦里的,阅读、推衍、没来由的虚构。终于,雅各布·塞缪尔教授问:“你真喜欢耶路撒冷?”[8](P194)“喜欢。”[9](P194)终于还是选择了梦里、心神向往之的耶路撒冷。然而,关于耶路撒冷,一切并未结束,以为的结束,不过是一切的开始,精神向往总是伴随着现实的归附,自然选择了耶路撒冷,便选择了精神与现实的向索。初平阳回乡了,终于,阔别三年之旅,从北京回了淮海,他花了三年的时间决定,却在现实的决定中徘徊,又归赴了精神层面的思索,时间在流动,淮海亦是。那一城的记忆在消解的瞬间集聚。诚然,帕慕克“让呼愁之雾成为伊斯坦布尔的纯色。”这是笔者鹿鸣之什《《我脑袋里的怪东西》:一个人可以如何爱一座城?》刊载在《北京青年报》上的只言片语,在让小说的繁绣锦袍脱下之际,帕慕克的城市记忆在集聚,是不是意味着消解与集聚回归到了精神枷锁的思考上呢?对于城市的记忆,其实并无纯色一说,只是增添些许的认同,是态度的使然,还有,这一点倒是与徐则臣的精神思索有着异曲同工之效。伊斯坦布尔于帕慕克的意义同耶路撒冷于徐则臣的意义同构,这一点倒是有了说道的存在可能,是对比,与耶路撒冷形成对比的,是花街。如果说耶路撒冷是想象与信仰,那么花街是给予想象与信仰的养料,是乡土的内在之根。如果用建筑上的“堂奥”作比,花街便是“堂”,这片泥土上生存的人与情就是“奥”的主体,“奥”凭借着想象与信仰,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留下印记,于是,这一城围绕着花街开始原初的执着,这一点,笔者以为,耶路撒冷提供了逃避的场所,想要逃避的是花街之“奥”。文献综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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