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说他随着年龄的增加,更加皈依佛教,所以我们不难理解他小说中的“悲悯”情怀。《岁除》中的赖鸣升、《金大班的最后一夜》中的金大班、《那一片血一般红的杜鹃花》中的王雄、《思旧赋》中的疯少爷、《梁父吟》中的朴公、《孤恋花》中的娟娟/五宝、《花桥荣记》中的卢先生、《冬夜》中的余嵚磊、《国葬》中的秦义方等等人物,他们或是曾有战功的军官,或是有志向的男子,或是身份低微的下人,或是娱乐场所的舞女,作者都对这些人物寄予了深切的同情。他们在骨子里仍有善良、纯洁,在外界条件的影响下,或是精神疯癫,或是日渐衰老,他们目前的生存状态都看着使人心疼、心里发酸。
欧阳子说“细读《台北人》,我感触到这种佛家‘一切皆空’的思想,潜流于底层。”“所有欢笑,所有眼泪,所有喜悦,所有痛苦,到头来全是虚空一片,因为人生有限。” 正如白先勇自己说的:“我写作是为了表达人类内心无言的忧伤。”所以读完小说后我们的心情难免会低沉、阴郁,这正是作者通过文字为我们描绘他所构造的小说世界的情况。
1.《台北人》中刻画了两个“佛”的形象
(1)金大班——普渡众生的玉观音
如果说尹雪艳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那白先勇笔下的金大班则是最有血有肉的人物。小说中那些与高等舞女身份相匹配的语言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小说伊始她与童经理的对话不仅句长内容丰富,还为我们展现她泼优尔历练的个性特点。金大班“一把两只手便抓到了萧红美的奶子上”、“一屁股便坐到了小蔡的两只大腿中间,使劲磨了两下”这些粗俗下流的动作描写更让我们感受到这名高级舞女的交际手段。文中还有许多细节描写,无不把金兆丽的风情万种表现的淋漓尽致。
金大班这个人物是丰满的,有很多面的。经历了这么多风浪,年龄愈长,舞女本色愈增长,但有些内在的东西是不变的。比如善良。当金兆丽把大钻戒卸了下来给朱凤的时候,我们被她的举动打动了。这就是活生生的人啊!无论是此时的朱凤让金大班想到以前的自己还是因为她真心可怜这个痴心的女子,她没有成为姆妈那样的人,尊重也支持朱凤的选择,这就是她人格中的伟大之处。值得一提的是,玉观音这个名号实在是妙哉!观音就是观世音菩萨,是佛教中慈悲和智慧的象征,当众生遇到任何的困难和苦痛,如能至诚称念观世音菩萨,就会得到菩萨的救护。所以金大班帮助朱凤也可以理解为观世音在普渡受难的人。
(2)吴喜奎(《金大班的最后一夜》)、刘行奇(《国葬》)
这两个人物选择皈依佛门,是真正的佛婆、和尚, 他们实现了身份的转变。刘行奇的再次出现给秦义方的心理上产生了物是人非的感伤情绪,而吴喜奎的转变则增加了金大班继续“作孽”的决心。
上海十里洋场,金大班觉得也只有吴喜奎能和自己唱个对台。吴喜奎现在“成了个大佛婆”,家里人说她“吃斋念经,连半步佛堂都不肯出”,她见到金大班后眼睛不抬直摇头说:“啧,啧,阿丽,侬还在那种地方惹是非嚇”。吴喜奎称金大班“阿丽”,体现出她们旧日姐妹情分之深厚。把舞厅称作“那种地方”,实际上是已经划清自己和金大班、现在和过去的界限了。听了吴喜奎的话,不禁让金大班“心中一寒”,感叹着自己的没有慧根。作者写了两个对比,一是两个人物的对比,二是每个人物的过去与现在的对比。两人选择的不同道路,让读者心中的金大班形象更加丰富、具体。另一方面,吴喜奎的佛婆形象,意喻着人性善良的特性,映照了金大班性格中的优点。